在两年前,遇上一奇特煞星。此人系语文课外班老师,凶神恶煞。这人姓樊,人称老樊,但无一人胆敢当面唤他此称。
初见那日,他走来时,面色如常,神情端庄,与家长无异。可一上讲台,便瞪起鹰眼,上下打量懵懂无知的我们。众同学身体一僵,似脊背发毛,我只感空气凝重,令人群瞬间安静。我眯眼看他:身材臃肿,矮挫,相貌平平,可那双目,却浑浊而有神。“今天,干三件事。”他声音低沉,洪亮,又富于磁性,语调平淡,但却震得我,心尖一颤。
可见他伸出四个指头,至今我仍记得,他满指粉笔灰。这一幕,使我不由,嘴角邪魅一翘。老师眉心微紧,唇稍一抿,似觉察到了什么。不过,却未发难,我也旋即忍笑。
几节课后,检查古诗背诵。他眯眼咬唇,攥一沓签子,又捻又搓,理来理去,百般蹂躏,一划,啪啪一阵声响。我勾勾嘴角,正自出神,忽听“哗”地一声,老师破功了,那沓签字,尽数散落在地。我面色一变,扑哧一声,狂笑不止,众同学起哄不休。
那老师丝毫不窘,捡起,抽夹出数张,终于取出一签,拍于桌上。是……竟是我!我笑容一僵,未回过神,蓦然起身。老樊一抱双臂,眉毛一拧,鼻翼翕动:“无可奈何花落去?”我心知他要我接下句,可还目光呆滞:“……”老樊一怒,双目圆瞪:“罚抄20遍!”我立时傻了,双手颤抖,瘫坐在椅上,叫苦不迭。众同学也吃了一惊,只抽嘴角。
由此,我惧怕,且厌恨老樊。
可不知何时,我竟不恨,也不怕他。或因他博学且讲课认真---严师出高徒嘛。他读诗时,不摇头晃脑,却轻轻拗头。字句之间,也不加多余情感,朴实无华,真淳有味道。即便不听串讲,也知诗句内藏之,情感,格调。一读李白诗篇,那便有板有眼,气势恢宏、抑扬顿挫;读杜甫写实诗歌,便沉郁顿挫、有腔有调、哀怨缠绵;读白居易长诗,却顺滑流畅、感情真诚……由此,便于我们解诗、背诗。
也或因他诗心本善。讲新课时,会认真准备;一上三尺讲台,丝毫不慌张、敷衍,更不懈怠。那对鹰目,似有勾子,紧盯我们,眼眸中透出的,却是浓浓的深情,手中粉笔,飞舞激昂,圈圈点点,写出的,却是般般期盼。他常因满腔热情,讲得唾沫横飞,热汗直流;他却只用手腕,揩揩汗,不作停留。我曾问他为何用手腕,他只答:“手中攥着粉笔,还满手是灰,只能用手腕擦。
如今,也不知恩师云游何处,是仍于讲台教诲学子,还是归隐宝方,潜心著作。这些乃是后事,于我似无关系。内心仍留有那奇特的他。既如此,常念师恩即可;此等事,还是少管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