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挚的情感终会归于繁华落尽的朴素和单纯,归于三人相处过程中心有灵犀的默契与惬意。我们家,总有一种别样的亲情。
是出发去北京的前一天。清晨五点多,太阳还不是很大,但已经让人有了阵阵的灼烧感。清理好的大箱子很严肃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我自不量力,执拗地要自己拎着。结果只是走了几步路,我便闷坐在台阶上,大汗淋漓。
一旁的父亲瞟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我连忙装作很轻松似的,使劲儿拽起箱子向前迈步。可想而知,早上五六点,26寸的箱子下来会发出多大的响声,吵醒多少人,我的脸一下子热了——我不由自主地祈祷,希望世界此刻静音。
但这是不可能的。隔壁的邻居出来唠叨,我一边被逼得哑口无言,只好点头哈腰,道歉赔罪,一边面红耳赤。
父亲很自然地出现了,很自然地为我辩护,很自然地站在我的前方,很自然地解决了纠纷,很自然地帮我把箱子提上,很自然地下台阶。他努力地“自然”着,我愣愣地跟在他身后,有点不知所措。
他提箱子的样子真的很滑稽:他右手紧紧攥住手柄,左手握成拳,手上暴起一根一根的青筋,和黑瘦的手臂,看着让人心隐
隐作痛。我想笑,但笑不出来。他整个身子歪斜着,重重地向左压下去,右边却高高地翘起,像起重机一样偏左歪斜。我们家住在五楼,他沿着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在每一个节点处像圆规一样慢旋半身,在每一段楼道里像乌龟一样缓慢前行。五层楼,他的身影未停止过。
他没有回头。
父亲弯下腰来,将沉重的箱子顺着石砖,小心翼翼地移下。又来了,父亲总是很“自然”地关心我,却死活不愿承认。我知道,前几天他刚去看过中医。
父爱如山,似乎只限于他人的父亲。我的父亲,却时常弱不禁风,见凉就病。我总是在心底怀疑他的可靠。当父亲将我的箱子从车上搬下,一路推到站台前时,我不再怀疑。
如果别人的父亲是父爱如山,那么我的父亲就是父爱如海——平日里似乎安静温和,极好欺负,但在女儿需要的时候,他会义无反顾,哪怕翻越山岭,掀起狂澜。这就是一种别样的亲情吧。
我对火车外的父亲招手,他的身子顿了顿,随后,我看见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自然的微笑。
我的鼻子突然酸了。这种别样的亲情在我们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我在心里对他说:遇见你是我的幸运,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