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人总是不容易理解的,像宋公明这样的人物,是人间或书中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对于这种人的人品个性作解释,一般而论,总是徒劳无功的。在一个多才多艺,经历曲折的人身上,挑选出他若干使人敬爱的特点,倒是轻而易举。
我们未尝不可说,宋江是个秉性难改实力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可是这些也不足以勾绘出宋江的全貌。正如耶稣所说的,具有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醇厚。宋江的这些品质荟萃于一身,是天地间的凤毛麟角,不多见的。
他的语言、动作,流露出他的本性,亦庄亦谐,生动而有力,虽需视情况之所宜而异其趣,然而莫不真而诚垦,完全发乎内心,高高超越于狗苟蝇的一类勾当上。他并不精于自谋,但却富有民胞物与的精神。宋江是“仁义”的,“及时雨”的称谓非他人能及,“救晁盖”、“济武松”、“杀阎婆”、“三打祝家庄”,这一幕幕至今仍然历历在目。“生死之交一碗酒”是他的人生信条,“急人之所急”是他的做事准则,这一切,都树立了他在
一百零八将中的地位,位列天罡,执掌地煞,何等的荣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等的畅快;劫富济贫,攻城略地,何等的威风。
但这恰恰是施耐庵为宋江吹响挽歌前的空响,宋江毕竟还是一个郓城小吏,在他的骨子里,透着的是对大宋王朝忠贞报国的志向。“敢笑黄巢不丈夫”是宋江留在望江楼的诗,看似轻视朝廷,实为他因报国无门而空自叹息。不论是晁盖打曾头市后的私见宿太尉,还是水淹高太尉后的盛情款待,亦或是晁盖死后,替换“聚义厅”为“忠义堂”大匾,处处透着他对朝廷招安的渴望。然而他却忘了,在腐朽的赵宋王朝里,哪有他一个郓城小吏的生存空间。可悲呀,可叹!可怜梁山一百单八将盛极一时,最后却落得死散凋零。
纵然面对这些,宋江在忠与义之中放下了曾经紧握的刀枪,在忠与义中作出了最后的选择,对于宋朝的毒酒,他一饮而尽,想以死“表明忠义”,更令人惋叹的是,为防止李逵再反朝廷,也让他服毒酒随他而去。留下的只有“茫茫乾坤方圆几何,成大任,重大义,男儿本色……”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