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瀑布乃黄河之水交汇之地,万股浊流在平坦的河床上曼妙流动,于陡崖才显其浩荡。
江阔无云,乱石沙滩,骡马不敢深行。
正处枯水季节与涨水季节的交接处,沽水塘土质细末,龟裂干燥,好似一脚便化为粉砂,实则坚硬厚实。
江边正浪潮冲岸,白色的泡沫在圆石上翻滚一阵,又随浊浪聚回大江。
眼镜早已被蒸腾的雾气染得花白,只隐约看到围栏边人首攒动。我亦近观奔涌黄河,果真暗藏沙场千军,如上天降下的雷瀑,轰鸣之间掘地三尺,喧鼓震天,高猿长啸,万马奔腾,千龙齐鸣,百虎怒吼,好如东坡之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前人遇瀑布多喻为白练,在此不敢妄言。其因有二:其一浊,万顷泥沙皆被裹于浪中,挟五行之水土孕苍生人类,其浊浪滚滚惊天动地宛若黄龙齐腾飞乱舞,不敢言“白”。其二势,凭空猛头窜下,万流皆乱,似撕空之势,破天之能,其狂其猛不可言缓,无法喻猛,只可捶胸惋惜,与练之平川柔波不一,因不敢言“练”。
细观其流,原来不只一股横流凭空而起,亦汇聚旁边岩壁上无数涧中溪水,呈狂雷之势掩其涓涓细流,那重重叠浪如破天水刃,将千丈之下的大地拦腰砍出一道深槽,又趁势纵劈一道深沟,四处群山环抱,墨青点点,山花未央,可谓龙盘虎踞之势,可此黄河之
流可谓断其龙脉,破其虎象,浊浪翻滚之间破敌来势汹汹,真可谓中华民族中华儿女之傲骨之脊梁。
自空眺望,以瀑布所在之崖为界线,左一派平川之象,虽阔大雄奇浩然,并无惊天之威能。右一派奔涌急流,无数分流在滚动,在碰撞,在交织,江声浩荡,若一串惊雷揉合于一起,却更为沉稳浩瀚。
水飞流直下,溅得粉碎,由此生出澎湃的浓雾,好似波纹般扩散,透过向四处散开的透明的雾气,隔岸一片恍惚,若隔千万里的月光笼罩,迷蒙典雅。雾气在半空便凝成水滴,滴打在四周,溅起一片凉意,绝非是人家屋顶的袅袅炊烟,或天阴时的弥漫雾气,而是如鱼雷炸开般的磅礴浓雾,气吞山河,若天地初开时的混沌,光、色彩、形状都在那近球形的浓雾中被吞噬。乱流惊涌,在雾气中也分毫不见,只有隐约的作响,好似折角的巨龙,无奈的呻吟,薄弱三分,这雾,却是连声音也可吞噬。
阳光穿不透这浓雾,但是一条霁虹横跨大江,无半分虚无之感,似深嵌岩壁,若彩龙横卧,似霓虹长桥。伸手一览,唯余空空,此因为九天之上神女之骑,因而尔辈不可触及,人妄言其不存,不过井底之蛙,凡胎肉眼罢了。
大江两岸,皆靠其哺育,长河双头,皆为文明之起源,其壮势之下必有慈母之心,洒二月之春晖。晚辈何敢不献绵薄之力助其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