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悄然而至。
昨夜降的霜还未退去,在叶子上凝成水珠,滴滴滑落。
他睡在树下,落下的水珠滚落他残破的衣领里,冷得他直打颤,口中喃喃说道:“什么东西?”随即伸手盖住脖子抓挠几下,双脚缩起来,弓着身体。蓬乱的头发被露水浸湿得贴在脸上,他的脸如黑炭抹过一般,稍干净的地方却显出一片灰白,毫无血色。
他终于坐起身来,两手撑着地,伸手将一只向外扭曲的脚拉扯进那破洞百出的灰色布块之上。仰头望天空,红日已经升起。他捋了捋脸上潮湿的头发,打开脏的不像样的布包,沾满黑泥的手从里面掏出一个经年久远的已经发黄的碗,仔仔细细的摆在跟前。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
他两手捧着碗,努力伸长身子,在行人经过他跟前时,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上一句:“行行好,做做善事,给一点儿啊?”可是喊了大半天也没有一个人驻足瞧他一眼,更没有谁给他一分一厘。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对于匆忙赶路的人来说,谁会在意垃圾边上的他的?
终于,一个小姑娘伸手将一块硬币丢在碗中。“当”的一声,硬币在碗中转了一会,悠然倒下。他
连忙哈腰点头道:“小美女好人好报,谢谢,谢谢啊!”他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那沟壑纵深的皱纹和满嘴狰狞的牙齿却将小女孩吓跑了。
街上依旧热闹,小贩的叫卖声,商店里促销的广告,汽车的喇叭声,将他本来就苍白无力的哀求淹没在人群中。人们经过他就像遇到一个障碍物一样地绕过去。他便索性蜷缩着侧躺下去了,将碗扔在边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风又起了。话说这南方的小县城,冬天虽不下雪,但湿冷的寒气能侵入骨髓。工作一天的人,要么牵着孩子的手,要么拿着包,都裹紧大衣,缩起脖子,大步流星地往家赶,又有谁会看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他。
许是饿得晕乎,或是冻得迷糊,他就像一具死物,躺着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匆忙行走的人绊倒了他的脚,脾气火爆地用脚一踹,骂了一句“死要饭的,不能挪里点!”才将他惊醒。他慢慢撑起身子,使劲裹紧破旧的衣服,将碗里数得着的几块钱放在衣兜里,又复躺下。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每个窗都透出温暖的灯光,却没有人为他点灯,甚至没有人匀他一点光。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也是一个湿冷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