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杭州,满城尽是荷花的香气。接天的荷叶染绿了西湖水,远远望去,一只只荷叶像一只只大手,高高地托举起一朵朵或是洁白,或是羞红的荷花。微风起处,花儿与荷叶都摇曳起来,人们纷纷驻足流连。
一个妈妈,给怀里七个月大的儿子喂完奶,换上她那件漂亮的淡绿色的长裙,抱起儿子轻轻地放在推车里,准备带儿子去西湖边看荷花。产后不久的她,身体才刚刚恢复。
小家伙睁大好奇的眼睛,这看看,那看看。他挥舞着小手,依依呀呀个不停。他第一次要跟妈妈去西湖。
还没出小区的门口,妈妈分明听到一阵阵撕裂的叫喊声。她匆忙带着儿子,循声疾步往回走。
小区里的保安,下班的男人、女人,往日在小区凉亭打牌的大爷,那些平时聚在一起摘菜的大妈,他们都围在一起。
小区的保安忙着报警,男人们束手无策,女人们捂起了脸,大爷大妈们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人们只能失声地一遍一遍地叫喊:“孩子,别动”。
顺着视线望去,一个孩子站在了窗台上。是的,那分明是个孩子,一个很小的孩子,小到不知道自己身在十楼,不知道随时而来的危险将是要命的。
人们的叫喊声让孩子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却不知如何进退,孩子撇着嘴哭了起来,声音稚嫩的和她的儿子一样。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和自己的儿子在哭闹时候一样,她的心紧紧地收成一团。
她看了一眼推车里的儿子,儿子正忽闪着眼睛看着她。
他放开了紧紧握住推车的手,向孩子可能掉下的位
置跑了过去。长裙摆动起来,像风中摇曳的荷叶。
就在刚站定的那一刻,孩子从十楼一脚踏空,掉了下来。她明白,假如落下的孩子砸到自己的头,她可能连和自己七个月大的儿子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她也明白,就算她伸出手能接住落下的孩子,她的手臂也将因为承受不住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而断裂。
人们怔怔地望着她,望着这个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女人。
黑影急速下坠,和儿子一样稚嫩的啼哭已近在耳畔,她向裹胁着危险的黑影伸出了自己并不有力的双臂。远远望去,像张开怀抱的碧绿的荷叶。
裹胁着危险刹那呼啸而来,以命相搏的她和怀中的孩子,一起晕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那柔弱而有力的左臂流淌。她的左臂断成了三截,骨头戳穿了皮肉。
这股殷红,比那西湖的荷花还要红艳。
人们流着泪把她的孩子抱在怀里,目送着她被抬上救护车。
七月的杭州,人们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七月的杭州,人们的目光里尽是柔情;七月的杭州,人们仰望星空,默默祈祷;七月的杭州,人们的耳旁响起诵读“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清朗的童声;七月的杭州,人们默默地念着一个名字——吴菊萍。
十天后,被救下的孩子妞妞奇迹般苏醒。
躺在病床上的吴菊萍面色苍白,听说妞妞醒来,她的脸上露出和七个月前生下儿子后一样的微笑。
七月的杭州,满城尽是荷花的香气。七月的杭州,游人如织,人们慕名的不仅是西湖的接天莲叶,还有一个完成生命托举的像荷花一样美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