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大海之上,是一片流动的伽蓝。
无云的苍穹中,血滴样的太阳无比慷慨,大把大把地将纯金的日光抛下,使海浪彷佛夹着金屑,翻滚着冲刷我的航船。沾湿了的船体上崭新的浅色木板,显出了深沉的棕色。
我把着舵,注视着前方被船头割开的浪花。忽然,我感觉到敞大的大衣开始向前飘扬,意识到身后起着一阵大风。我没有扭头,刚刚张开双唇,准备命令水手把帆升到最高。耳边却早已传来帆布哗哗的声音,听到了一丝绳索划动的脆响。我回头,发现主帆已经升到了杆上的顶端。
和老练的水手麻利地拉动绳索的身影一同映入眼帘的,是那讨人烦的教土靠着船边站立的身姿。他两手扶着护杆,双眼紧紧盯着我这边。他的瞳孔之中,反射的不是前方无边的蓝天蓝海,不是我灵巧的转动船舵的双手,亦不是船两边跃动着的可爱浪花,更不是那只有水手可以看见得,无比美丽的风的精灵。他所见的只是在船舵上,简陋的雕塑着的,卷曲盘旋着的海怪——利维坦。
“船长,您知道的,一直向西航行到不了印度!只会撞上包着海洋的巨怪利维坦,这可是《圣经》上说的!愿主保佑,您总不会是个可恨的异教,或者只是个可怜的疯子?”他终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摆动双手,画了个腐朽不堪的十字。
我凝视他的双手,发现他的皱纹似乎长成了十字。在那十字之上,他的目光饱含着嫌恶
,如同我看他的一般。
说完他又用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羊皮纸皱巴巴的,快赶上他的脸皮正扭曲着的皱纹。“您看,这是这是圣子尚在的时代里,先贤们画的海图,看,再向西的海域里全是魔鬼般的海怪!”听罢,我停下了转动着舵的手,挥动右手招呼来我的大副,示意他掌舵。紧接着,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发现海风似乎减弱了一点。
我走到那老家伙身前,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抬了抬头,皱了皱眉,摆出一副平时训斥海员的模样。
我从高处俯视着教土,狠狠地瞪着他,用刚好够让整条船听到的声音吼道:“您搭这条船去印度,便是这条船上的船员,您没有质问船长的资格。这次航行是西班牙女王资助并允许的。怎么,您连上帝册封的女王殿下也信不过么?”教土的脸颊似乎在肿胀,皱纹卷成了一片漩涡。拿着羊皮纸的左手在发抖,抖得皱巴巴的羊皮纸都快舒展开来。我注意到了教土的眼瞪大了一圈。
“您要知道,我只是想看一看而已。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这海上究竟有没有海怪,看看世界是圆是方,历代的贤人们不也是如此,否者他们如何道出的世界真谛。我觉得人类的青春就是探索的时代,探索的时刻才是男人的青春。”
“你……你懂什么!你不过还是个毛小子罢了,哥伦布。”
“或许吧。”我不再理会教士的劳骚,走向船头,继续感受海风的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