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记得故乡背后的那片竹林。
最初栽这片竹林的人,他并不像山一样高大,带着用绒线织成的帽,嘴角叼着一个老式的烟管,时不时吐出烟圈来,他就是我的阿祖。
听奶奶讲,先前,故乡的四合院后面是一片荒漠。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像是头上秃了一块,白花花的鸡蛋中滚出来一块干巴土豆。阿祖便带着朋友,拿着砖头,提着竹子上去,用砖头把一节节竹子打进土里。大家都说他白忙活一场,他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结果那竹子居然活了过来。
阿祖喜欢竹,基本上每隔一周就要去竹林里晃晃。我小时候,他带我去竹林避暑,拍着一棵竹子说:“你看,这棵竹子,它冲破了坚硬的岩石,把根扎在这岩石里,看它多么挺拔。人也应该如此啊。”我很吃惊,阿祖没有读过书,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佩服。
阿祖生活的年代是国家困难时期,他原来是商
人,跑过很多地方。走一方,他的扁担就走一方,每一筐都很沉。卖得好,就饱一顿;不好呢,就饥一顿,每天都很累。有时,他会走到竹林里去,竹子很高,阿祖显得很低矮,那些苦日子。他曾想过去死,但他不忍心,他一个人走了,孩子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阿祖没有跌入深渊,咬牙度过了困难的年代。但积劳成疾的阿祖病倒了,后来做了手术,好了一点。但再也不像原来那么结实了,走路需要有人扶,健忘,口齿不清。再强壮的人也有老的那一天。
每年我都要扶着阿祖去竹林里。这时,阿祖总会伸出他那像树皮一样的手,嘴里支支吾吾,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