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乡下爷爷家度过的,那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乡下有很东西是城市小孩没有见过的,比如我家院子里的那个石磨。那个石磨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就是很重并且很沉,因为我小时候曾突发奇想,就是想要把这个石磨给举起来,但即使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让石墨移动半分。我恼羞成怒,便用脚去踹它,结果自己反倒被反弹到地上。我又气又急,嚎啕大哭起来,屋外的爷爷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爷爷一把搂住我,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抽噎着告诉他,爷爷听罢就大笑起来。我以为他不相信,便闷着气往外走。经过石磨时,我故意扬了扬拳头,脸上作出凶狠的表情,又向这石磨说了几句威胁的话,这才满意的向外走去。
离我家不远还有一个竹林,说是竹林,其实也就那么几棵竹子,剩下的全是树。如果你往深处走个四五分钟,就会发现一个小土坡,这个小土坡可是以前我与朋友一起玩耍的场所。我们经常玩的是“爬坡”比赛。土坡虽小,但是上去却毫不容易。有时,你一冲上去就会跌下来,我们就从附近的人家里借来铲子,在土坡上挖出像阶梯一样凹进去的小坑,这样就能很容易的爬上去了。我们一边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边向上爬。上去后,我们就在上面玩。最有趣的是下坡,我们十几个人站在一起,做出冲刺的姿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冲啊!”,大家就一窝蜂的冲下去。有的人下去时没站稳,就跌了个“狗吃屎”,嘴里满是土。不过我们毫不在意,又从地上迅速的爬起来,去追那些冲在前面的人,大家追着、笑着、闹着,不知不
觉就到了晚上。
晚上我们常去一座庙里,那庙不能算大,而且早已破败,没人看管。庙门也不翼而飞,庙院里有一棵老树,还有齐腰一般深的荒草。正殿里有如来和观音的塑像,塑像旁边各有两个小童。侧殿里只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天神,但我们却并不害怕。有的拿出随身带的笔在庙墙上乱涂乱画,有的则试图爬上那个如来的塑像,摸一摸他头上那奇形怪状的发型,还拍一拍他的脸。更多的人还是挤成一团坐在庙里的石阶上,看满天星斗,互相说笑着。荒草轻摇,老树沙沙,月亮在云朵中一跳一跳的走。有人开始说冷,大家便埋怨他为什么不穿多点。但过了一会,大家都有些冷了,那个最先说冷的全身都在颤抖。大家就商议晚上干脆不回家,就在庙里过夜。伙伴们便把正殿的门用木棍抵住,开始在庙里生起火来。幸好之前带了不少食物,大家围着火一边笑一边吃。后来慢慢睡着了,火也慢慢熄灭了,庙里又恢复了寂静。等到第二天起来时,我们惊讶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家床上。原来是大人们寻到庙里把我们背回家了。
我七岁时,父母将我从老家接到了深圳。离开前,我特意去了一趟庙里。重重地踢了庙里的那堵灰浅色的石墙,脚很痛,我摸了摸眼睛,竟有泪水,我隐约觉得这是我与这座庙的最后一次相见。后来我再一次回到家乡,来到这曾经的庙前,庙早已被拆掉,换成了一个工厂。从此,我游戏的地方没有了,荒草没有了,老树没有了,树上的乌鸦没有了……只剩下一团乌黑的气体日益壮大。那些以前美好的存在,就这样被高速发展的现代功业碾死了,连同一起碾死的还有我那美丽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