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一亩四季常青的菜田,和一座年代久远的石板屋,便是生活在乡下的外公外婆的所有。
外公外婆的身子一向不好,不能劳累。前段日子,外婆不知为何竟买回了几只小母鸡养着。妈妈曾多次劝说外婆卖掉这几只可有可无的鸡,怕外婆操心过度累坏了身子,但出人意料的,外婆并不同意。乡下,绿油油的菜田间,时而闪现着几只小鸡的身影,花的、黄的、白的、黑的,与菜田那深不见底的绿相互衬托,阳光辉映下,竟成了一幅别具一格的水彩画。屋内,两个老人正忙碌着,外公待在厨房里给小鸡们的秕谷拌饭添上点青菜梗调味,外婆则拿出已拌好的饲料佝偻着身子往小鸡们的食盆里一点一点慢慢地扒拉着,年迈的额前垂下一缕银丝。那几只鸡,健壮、肥硕,羽毛像抹了油似的闪闪发亮。看着小鸡们你争我抢不亦乐乎,外婆欣慰地笑了。
谁料,没几日,外婆病倒的消息从乡下传来,听说是劳累过度导致的。病房内,外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正一口口吞咽着外公喂的粥,眼底一片的青黑与嘴唇的惨白对比鲜明,眼角的皱纹流露出一丝丝无法掩饰的疲惫。看着外婆灰白的头发,我不禁感慨:外婆,真的老了!这下,原本不声不响的舅舅舅妈也开始动员外婆卖鸡,养好身体为先。但外婆似乎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连几天清福也不愿享受,不但不同意,还撑着病弱的身子蹒跚着迈出了医院的大门,又操持起了老手艺,下地养鸡去了。奇怪的是,外公也和外婆说好了似的一声不响,也不劝劝外婆。外公
动了手术,不能干重活,看着外婆吃力地搬着水桶一趟趟地往鸡棚里跑,爸爸妈妈的眼底漾出了无奈,更多的是心疼。无法说服倔强的外婆,嘱咐了同在乡下的舅舅舅妈几句,我们只好回了城。
腊月末旬,忽然收到了外公外婆托人捎来的一篮土鸡蛋和一只宰好的小母鸡,这……这不是外婆一直不愿卖的几只心爱的小母鸡吗?怎么……怎么宰了?正好,外婆似乎料到这时候东西已经捎到了,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那些年货啊,就是我们早早给你们备的,你和你哥哥各一份。主要怕你们工作太忙,把这事给忘了。那几个蛋啊,是小母鸡下的,我们一个没吃,全给你们留着呢!鸡呀,也是老爷子今早托亲戚杀来的,已经去了毛,切好就能下锅了。有空来乡下住两天啊!那没事就先挂了,再见,照顾好自己。”外婆絮絮叨叨的叮嘱在屋内回响。妈妈的嘴角牵扯了几下,却没能说上什么。
短暂的十几秒通话却给予我的心灵强大的震撼:原来,老人家视若珍宝的几只鸡是为了给我们充年货用的,难怪一直不舍得卖。现在真相大白了,我的眼角却有些湿乎乎的:外公外婆一直以他们独特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儿女子孙,远在乡下,他们并不能直接帮上我们什么,便把这浓浓的爱寄托于年货之中,希望自己的心意能让儿女们感受到独一无二的温暖,品尝到家的味道。除夕夜里,吃着热腾腾的砂锅鸡,我们谁都没说话,我的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或许,把这份爱纳入心底,慢慢地咀嚼、品味,便会有不同的味道,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