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虽不曾如江南般富水墨之韵,却也别有一番淳厚之味。峰峦中的涧水、烟树里的人家、晨炊上的鸟啼、落日下的划浆声,或宁静,或喧闹,或尺幅玲珑,或无远弗届。
记忆中,故乡除了一座座苍翠的小山与一间间古朴的房屋,剩下的,就是两山间那片装满童年回忆的金色油菜花。
踏着光滑的石板路,从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伙伴一起到油菜花田中嬉戏。春暖,田间的油菜花烂漫盛开,金黄色染尽山野,如金色的海洋,又似大自然撒了一地的金子,走进它,浓浓的花香弥漫了整个世界。再看山底,那条徜徉山间的溪水,深黛而明澈,一下子上山时的喘息、疲惫,随着美景烟消云散了,一切是那么温馨、美好。
花丛中总有个少年,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回首,笑了笑,澄澈、温暖。他与我年龄相仿,却像哥哥般关心着我,在我受欺负时也总会护着我。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在花丛中穿梭、躲藏,如同小蜜蜂,与风共舞。清新、自由、沁人心脾之香与热烈、灿烂、无言以表的色彩调和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着、炙烤着那稚嫩的脚丫。我们成了逐光的孩子,狂热地向前无尽地奔去,奔
去……那时候,年少正好,无忧无虑,只恨不得时光慢一点逝去,停下来,尽情地玩耍,尽情地享受。多想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啊!
当然了,每次难免会被大人数落一通。
油菜花籽榨出的油,那个才叫作香。那种油,是一滴滴金黄的、饱满的、圆润的。晚饭时间,奶奶炒着菜时,香味愈闻愈浓,愈浓愈让人感到饥饿,恨不得马上能大口大口地吃上美味的饭菜。最爱的还是饭前那盘炸花生,抓一大把塞进嘴里,顾不上有多烫,脆的,咸的,香的,一口下去仿佛人间各种美味都算不了什么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呢。”每当这时,奶奶就会笑着宠溺地看着我,手上摇着把扇子。可也是那时,几缕银丝也悄然爬到她的头上了。炊烟缕缕,黄昏,最是温馨。
终究离开了心爱的故土,宁静转成了喧嚣与嘈杂。又一年春天,我与父母去郊外踏青,黄黄的油菜花重叠在错落有致的田间,雨霁成烟,大地朦胧在浪漫的情调中,令人如痴如醉。可终是物非,人也非,我再也找不到我的过往了,风还在吹,水还在流,而我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