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写完作业,偷得浮生半日闲,妈妈带着我散步到了汉江边。滔滔江水,流过长虹大桥,又流过卧龙大桥,流啊流,和我记忆中的那条河交融在了一起。
小时候,一到春天村里的那条河苏醒了,妇女们就成群结队去河边洗衣服。积攒了一冬的棉衣和床单迫不及待地跳入还有些刺骨的河水中,妇女们带着防水手套,棒槌一扬起,石板上的乐曲便汇同泡沫随着水流向前奔去。
夏季秧田的灌溉也都仰仗小河,水泵一发出嗡鸣声,秧田就咕嘟咕嘟开始喝水了。农夫坐在河边上的石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睛里的笑意像河水一样清澈。有时候村里停了水,人们也并不慌张,河里的水亮亮堂堂,在村民们的桶里摇来荡去。
小河的水是清澈的,甘甜的。直到多年后我去城区上学,才对妈妈菜里清甜的味道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我一直以为那种清甜是源于某种神奇的佐料,后来才明白,那是河水对村里所有生物的无言的恩赐。妈妈曾问我:“你知道小河从哪儿发源吗?”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似乎村里也没人知道,一些老人说,大概是银
河水误入凡尘了。
水火无情。哪怕是再温和的小河也是无情的。一个冬天,我站在妇女们洗衣用的石板上,去捞河面上的冰,脚下一滑,一下子滑进了水里。我以为跟我们熟识多年的小河会温和地对待这些它看着长大的子孙,但它刺骨的寒意瞬间袭击了我,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晕了过去。醒来时我躺在床上,门外的奶奶好像在说:“谢谢,谢谢,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后来才知道若不是一个过路的叔叔将我救了起来,我怕是要永沉河底了。
小河水似乎是流不尽的,她不知已默默地流了多少年,亦不知它还要默默地流多少年。细水长流是无趣的,人们更喜欢万丈高楼拔地起,倏尔直冲云霄的痛快淋漓。当一个个工厂占领村子时,小河仍然不动声色地流着,曾经的银河水渐渐污浊起来,她也默默地承受了,不曾发出过一声叹息。
浩荡的汉江水从眼前流过时,我突然想到小河水是否也汇集到了这里。也许此时她已拥有了新的力量,朝更为宽阔的大江大河奔流而去。我只能这样去祝福她,祝福那条流不尽的、神秘的河,在岁月的怀抱里清澈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