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清晨微凉,含羞的太阳轻轻地从云纱里探出柔和的光,慢悠悠地落下来,地上人影树影微淡。坐在海棠树下,青黄藤椅吱呀的响声,将心绪穿回童年。摇曳光影,氤氲着海棠的芬芳,书墨的清香,勾勒出一位鹤发老人慈祥而端庄的身影——那是我一生的偶像,也是我最敬重的爷爷。
犹记儿时,我住在乡下爷爷家。百无聊赖的乡村生活,日日在树下听着蝉鸣,捉着蛐蛐,看莺飞燕舞,嗅海棠花香……除了枯燥,也只剩下枯燥了。可爷爷总能在鸡飞狗跳的环境中,坐在树下,晃着藤椅,手捧一本泛黄的书,安安静静地,一坐便是一天。有时花瓣飘落在头上,也浑然不知。我常趴在藤椅旁,玩弄着可爱小巧的花朵,漫不经心地问爷爷:“爷,你在看什么呀?”“《飞鸟集》。”“嗯,那是不是讲了一只鸟的故事?”“傻孩子,这是诗集,不是故事。”“啊……不是故事,那得多无聊啊……”“诗,看着是诗,其实是人生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向爷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懵懂无知的崇拜并在心中留下了不浅不深的回忆。
后来,爷爷的鸟儿渐渐飞不动了,爷爷的诗永远沉眠于独属于他的世界里。
再回老家,我直奔院后一间红瓦白墙的小屋,里面
有两个自制的木书架并排放立,上面放置的全是爷爷珍藏的书。我执起一本,书角露出一片枯叶,被压得平平整整,翻开,沉稳潇洒的字迹,由黑蓝墨水书写,全是爷爷的标注和感悟。一笔一画,铿锵有力,我顺着深深浅浅的墨痕,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多时,生命奥妙、人生哲理,似一泓清泉,盈满我心。
黄昏,夕阳的余晖照进窗内,在粗糙的纸上洒下点点斑驳。我从书中的世界走出,望着灿烂彩霞,心中是一片波涛汹涌。我感慨于书中的神秘莫测,更惊艳于爷爷的沉稳心境和对书的热爱。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寓意深刻的旁批,自是得翻阅数次才能有所领会的吧。若我有此等对书的痴爱,怕也早已不用在此处苦苦探求爷爷心中所想。念次,我对爷爷又多了几分崇拜,然而这崇拜却是不比当年对爷爷表面的崇拜,而是发自内心地叹服于他。
又是海棠花开,藤椅上已换了一个人。
我拥抱晨光熹微,追随爷爷的步伐;我亲吻拂风落花,沉淀稳重的心态;我领悟万物美好……而那位心中的白发老人,则在茫茫大海中,为我点亮那座永不熄灭的明灯,引领着我,不再迷茫。
我的心中不会有黄昏,因为有您,永远像初春的清晨。感谢您,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