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沿下,悬一只玲珑鸟巢,窗在二楼,推开木制百叶合扇,视线越过庭院,看到门前的青砖小道。
在这古镇上,每一天都熙熙攘攘。街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摊,行人穿梭其间,令人目不暇接。
春日将至,窗檐下的小巢里住进了两只小雀,愈发生机盎然起来。那雀儿羽毛细腻,灰褐相间,喙是亮丽的明黄色,鸣唱时声音悠扬婉转,很是动听。
那一天,巢中多出两个鸟蛋,几日后,就孵出了幼鸟,整日被母亲深藏在巢中,看不清面容,只是时常听到几声稚嫩的鸣叫。
那是个无风的日子,小街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驶来,将人流向两旁推去,车窗半开着,驾驶座上是一个微胖的男人,穿了件短袖衬衫,看不清模样。鸟巢中,两只雏鸟鸣叫不止,甚是聒噪。
忽听一声刺耳的剐蹭声,我抬眼远眺,一个老人驾着三轮车,不知所措地立在轿车旁。浑浊的黑眸里写满了不安的神色。他头发已白透了,天气算不上炎热,额头上却满是汗珠。皮肤黝黑,眼角刀刻般,划上了道道深邃的沟壑。嘴唇泛白,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干瘦的手扶着辆摇摇欲坠的三轮车,天蓝色的车漆片片剥落,斑斑驳驳,露出暗红的锈痕,就如同他的主人般,破落
衰败。
就是这辆三轮车,在轿车后车门上划了一道极长极深的划痕。街边的人们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的样子。
车门打开了,车主走下车了,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检查着伤痕,又上下打量了老人一番,大骂出口:“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看路呢?”他狠狠踹了三轮一脚,那老人低下头来,手指局促地扭动着:“对不起,老板,多少钱,我赔……”“你赔?你个破拉车的赔得起吗?”
人心险恶,不知为何,我脑中忽然想起这个词,窗檐下,母鸟回巢了,衔来吃食。两只鸟儿哄抢着,谁也不让,杂乱的叫声令人欲发心烦,果然,没有谁是不自私的。
那男人擦了擦手掌,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赫然抽出一根铁棍来……
我默然,缓缓关上窗。冷漠之极的世界,身处其中,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这样的世界,还会好吗?
窗已掩映了大半,却又被我猛然推开了,我睁大了眼睛。
那男人抽出铁棍,忽然笑了起来,走向三轮车旁。轻轻敲了一下三轮车。
“好!就这样扯平了,算你赔过钱了!”他微笑着放下铁棍,走上了车。
路边的人们也笑了起来。那老人却还未反应过来似的,杵在原地。
永远别轻易关上心灵的窗口,还有数不清的美好就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