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日益衰老的身躯挑起半个家的重担,我从未出言感激,却又是清晰地明白——
不能没有你。
我出房门时而能见你那笔直的身影,你一手提着四五个放上衣物的衣架,一手纯熟地将钩子挂上金属杆。阳光明媚,透过纱窗直通木地板,你的黑发如同渡上了层金——那是染的,你喜欢让自己的样貌看上去更年轻,更有精气神,但我们家里人又何尝不知那乌黑亮丽下的霜白。
你工作了一辈子,年轻时的拼搏,年迈后的付出。你总会抱怨干了一天的活,闲下来却又不知所措,只能戴着老花镜将走远路购来的报纸翻得哗哗作响。
现在还哪来那么多书报亭呢?
你总归会想那北方却相比于此地更加温暖的家。父母笑言无人在耳旁唠叨,也清楚自身得将精力从工作上分些许给这个家作为暂时的支柱。
第一周,懈怠至极。
到了饭点全凭外卖或是周末的剩饭过活,衣服三天洗一次,甚至于因为没来得及收起来被温柔的春雨狠狠伺候了一番。
此时,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你娇惯到这个程度了。
我也时不时会去帮个忙,但收衣服的
时候总会像孙悟空挥舞金箍棒那样因为力度不够强行将收缩杆甩个一圈,接着杆顶上用来固定的盖子就摔了下来,杆子猛然如同真的金箍棒一般变长。
从阳台进到屋内的时候也总是毛手毛脚,磕额头都已经算正常情况了,总觉如今动手能力并未提高,抗击打能力倒是直线上升。
更可笑的便是衣服都分不清谁是谁,将爸爸叫上来问问,那仿佛无所不知的男人一脸茫然,最后还是妈妈回来连同大大小小的问题一同解决。
今天又是吃着外卖,各种美食吃多了也食之无味,对食物感到幸福的余额早就爆表。爸爸边喝酒边瞧着手机,银屏给他的眼镜增添了一颗小小的明星,不知看到什么文章,只余感慨:“我……也是‘巨婴’啊!”
巨婴。我细细琢磨着这实则浅显易懂的词语,想发出长叹,然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你本该享受应得的退休生活,却为了这个家庭忙碌至今,当我们有所察觉,已如烟瘾般难以脱离。
四人之家不可失去任何一人,但我们也该有所成长,从你那早已不再丰满的羽翼中脱离不切实际的温暖,继而去展望更广阔的俗世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