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头发里的雏菊,终究有一天要枯萎。
我们还小,所以我们还没有什么顾虑。我们的前面是光明,是理想,是希望,是可以用来奋斗或者挥霍的嫩生生的大笔的青春。所以我们可以坦然地走,怎么走都成,怎么走都是往前,怎么走都是通往青春通往绚烂。我们可以弯着走,斜着走,边吃边走,跳着唱着走,嚼着口香糖倒立着走。
因为我们在教室里面,我们还没走进这个世界。世界是舞台,我们是观众,是看客。我们是局外人,所以什么也不必承担。
为什么“五四”运动什么的都是学生挑的头?为什么那些需要爆发的时候,总是学生先往上冲?因为他们是局外人,就像球迷可以在看台上肆无忌惮的喊叫一样。
我们的生活可以轻松。我们努力学习,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在打造明天的美好,畅想着日后潇洒流点儿汗算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即使病了,也知道没事,长大了就一切都好了。日子还长呢。岁月流转中,总有那么一天,你发现一切都需要承担了,你发现手里拿着的钱是你创造的价值所得到的报酬,是你把它们生生的造出来而不是你父母给你的了。你会想什么,去喝酒把钱花光,去买一瓶Kenzo,还是……四十多岁呢?你不想想父母眼里装着写什么吗?你不想想他们老了,需要的那片天空是你来支撑的吗?这个时候你发现,你再学习也只
能是些专业知识,头脑也渐渐衰弱;你不再随便爱了,爱情挥霍得就剩那么点儿了,还是省着点用吧,找个安稳的人组建一个家庭,有个孩子,让父母也享受到天伦之乐。看到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错过一次可能就错过永远了。要是病了可得赶紧治,落下病根下半辈子可遭了罪。
那时候我们发现自己已经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们不再是局外人,不再是看客或者是球迷。命运把我们强硬的丢到舞台的正中央,它说这儿,这个社会现在就是你的了,你得创造价值生存,
还得对你父母负责任。别跟我说些没用的,我什么也不想听。你自个儿演吧。发现再没用遁的理由,无处可逃。
一切都是来真的了,没人再扯淡了。很多事情无法重来了。再往前?再往前是什么?是衰老,是结束,是淡出,是gameover,是繁华过后成一梦了。
现在的我们十五岁,我们戏言了,我老了,我们面临的还是青春,等到三十五岁,再说我老了的时候,面临的是什么?
你看看镜中的自己。一切美丽枯萎的时候还剩什么?不是一样?那就是多年以后的自己。老去的时候会记起很多曾经的过往。听过的歌,穿过的衣裳,崇拜过的偶像。还有以前的朋友和敌人,爱恨情仇。都空了。
也许老到风独残年的时候,隐约中时不时地听说某个人死去,那是你年少的恋人,曾经刻骨铭心爱过恨过相聚过又离散了的爱人;是最好的知己;最崇拜的师长或朋友。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眼泪。
当风起时,看到那些过往的正在消失的景物,有人在风中建造房屋,把自己彻底更深地孤独。许多人吹灭蜡烛,怀念把它们引向阴暗的梦乡——许多年前西渡的诗句。
在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天,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那些关于这一天的承诺,会不会如约的仍旧深深惦记着那个人,会不会仍旧记得谁的笑容,气息,和发梢。
徐志摩说,希望,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我等你。
等候我们用双手创造的文明和痕迹,等候生命一次又一次的涨潮,等候头发里的那些菊花的绽放。
人应该健康地生存和飞翔,不管是少年的漂流和放逐,还是束缚之下的蛰伏。自由的血液汩汩不息,我们还有无限辉煌的可能。
直到现在,知道自己害怕枯萎和衰老。因为留恋着那些可能性,那些蛰伏在未来的辉煌,留恋的年轻。我十五岁,我不想老!
我们还年轻,这就是好的。
那些生命里最美丽的雏菊,等待着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