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磨,摇磨,推豆腐,赶晌午,娃娃不吃嫩豆腐,打破砂锅泥巴补……”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外婆满头大汗,却总是微笑着教我歌谣的样子。彼时,淡淡的云飘动着,淡淡的风吹动着,淡淡的河水流动着,淡淡的我们,欢笑着……
也不知怎的,年少的我特别喜欢吃豆花,却不爱吃街上买的,只愿吃外婆亲手磨的。因此,每当我提出想要吃豆花时,外婆总是挪动着她那不便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石磨前,费力地握着石磨上的木柄,转动着那看上去至少有几十斤重的石磨。而我,一想到可以吃上美味的豆花,内心便欣喜无比,站在一旁笑嘻嘻地往石磨中间的圆孔里添着黄豆和清水,却没注意到外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正不断地往下滴。记忆中的外婆总是忍着从小腿传来的剧痛和双手因一直重复同一个动作而产生的酥麻感,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用她那因历经沧桑而变得十分粗糙但却温和无比的声音唱着我最喜欢的歌谣。我也跟着外婆一起唱,但我的嗓音远比外婆稚嫩、清楚、甜美。
看着从石缝中流出的乳白色的豆糊,我眉开眼笑,却忽略了外婆满脸细密的、滚烫的汗水。无意中,我瞥向外婆,却猛然怔住了,外婆脸色早已苍白,嘴唇紧咬,两鬓的银发也已被汗水染湿,湿答答地贴在双颊上。看到我看她,外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额头上的皱纹却更深刻了。看着这样的
外婆,我只觉得心里如针扎般难受。外婆笑着问:“芳芳,怎么了?”“没什么。”我淡淡摇了摇头,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恍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好不容易把豆糊推出来了,外婆又去添柴,把它们放锅里烧开,然后用纱布把豆渣压出来,流出来的尽是甜丝丝的豆浆。像往常一样,外婆特地给我留了一大杯豆浆,剩下的,全用来点豆花了,自己却是一口没喝。
捧着温暖的杯子,我喝了一半,留了一半。当我把半杯豆浆递给外婆时,外婆却板起脸来训斥我:“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喝点。再说我也不喜欢喝这玩意儿。”听着这话,我的心蓦地痛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苦着一张脸。外婆一见我要哭了,赶紧陪着笑脸来哄我。看着外婆一脸无奈和着急,却仍弯着嘴角,温柔地抱着我,给我唱歌谣,我心中满是苦涩和愧疚。记得母亲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外婆最爱喝的不外乎米汤和豆浆,可现在……哎!那半杯豆浆,最终还是被我喝了。
而今,外婆因为双腿不便而终日坐在轮椅上,却还时常惦记着我。童年时甜甜的豆浆,嫩嫩的豆花,我想,我应该再也吃不上了吧,但当年外婆的微笑,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难以忘怀。渐渐地,我好像又听到了那粗糙而温和的声音:“推磨,摇磨,推豆腐,赶晌午,娃娃不吃嫩豆腐,打破砂锅泥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