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每个村子的四周挨着麦田的地方,总有几处河湖水域。当然,这里的“河湖”只不过是人工挖开的灌溉渠。可对于从小在华北旷野的麦地里打着滚儿长大的野娃子,不比水乡,这怕是心中最早也最美的水域了……
出家门往北几百米水渠的一段被人为挖开,形成婉转的九曲小湖。夏日傍晚,这片小湖映衬夕阳,光华流水,粼粼波动,湖中红日美轮美奂,芦苇蒲草随风飘摇,带起星星点点的洁白芦花。怡人的清风便仿佛从苇丛中无端飘起,飞上岸来,柳条随之交错摆动,将绿荫下纳凉的众人笼在一片清凉之中。
这片小湖已从灌溉渠中被废弃,水很浅常有儿童在此戏水。入水口被泥沙堰塞。湖中水源,或是雨水或从一旁小河中渗洇而来。那水当真清澈无比,清得纤尘不染,像一整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琥珀、温玉。水底沉积着一层细密的淤泥,然而却不会给你带来丝毫的肮脏厌恶之感。甚至有一种抓一把涂抹在身上,静听四野蝉鸣蛙噪的欲望,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小湖中不知自何知起滋生了一些小动物。比如一种田螺,壳很薄,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地散布于水面或是依附在浮萍蒲草之上,或是沉于水底藏身在淤泥之中。不过细心些,总归会被在此嬉戏的顽童捉去。
还有些鱼虾,比起来要少得多,野鬼灵得很,很难捕捉。特别是小虾仔,只有半指长,晶莹剔透,远望就像一泓水在波动;悄悄的靠近,小虾仔就像这潭水中天然孕育的冰晶雕琢而成,没有杂色,透亮
透亮的,只有黑芝麻粒儿般大小的两只眼球不停的摆动,还有细小的微不可见的,触须和小腿扑棱着。可惜,往往离它还有半米远就会被发现,虾仔原地一伸懒腰,不知蹦到了何处,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圈涟漪随着无尽的遐想缓缓向外飘散而去……
可好景不长,失去了灌溉作用的河湖在人们眼里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她很快的被抽干。她逐渐的被垃圾瓦砾掩埋、填平后又被挖掘机覆盖上一层黄土、夯实。在原来小湖的上方,是扩建了的柏油马路,湖边陪伴了几代人的老柳也被锯掉,取而代之的是几排萎靡萧瑟的速生杨和夹杂在树趟中的木桩。斑驳的色彩几年未见绿意。
飘渺的苇丛不复存在,裸露的黄沙取而代之;潺潺水声不复存在,入耳的是尖利的汽车鸣笛。“小湖明珠”一旁的“玉带流水”因为灌溉的缘故得以保留,却永远失去了昔日的曼妙身影,初起还有一两只翻了白肚皮的鱼,往后便再也没有了半死生命的气息——哪怕是已经逝去了的生命!
行至桥上,小河已是名副其实的臭水沟,满目疮痍像重度烧伤患者的皮肤。河水早已干涸,只在淤泥布满的沟壑中留有一小洼黑水。我为之感叹随着我们的淡忘,这美丽的河湖所剩下的只有记忆里依稀的剪影。白杨林里,嬉戏的顽童在他们的记忆里所有的恐怕只是一条臭水沟了。昔日那美丽的河湖带着人们对美,对自然最后的珍视,渐行渐远,缓缓逝去……这潭水也不知几时才能重现往昔之美?
今昔对照,空余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