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长时间没看书了,我走到书橱前,站住,随手拿下两本书,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光倾泻而下。我拿起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封面上那破败的大门便与文字一起,将我的灵魂带到了史铁生的世界。
我站在偌大的园子里,眼前是被剥蚀了的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门壁上淡褪了的炫耀的朱红,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茂盛得自在坦荡。我忽地望见远处的老树下有个人,他坐在轮椅上,弓着腰,笔尖在手中的本子上飞舞。
园子里也不只他一个人,一位小伙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手端着,放声高歌,他则放下手中的笔,点一根烟,在火星与烟雾中,我隐约看到了他的脸庞。黑框眼睛架在他厚实的鼻梁上,高高的额头上织着浓密的黑发,一笑,便牵动了脸上的皱纹,漏出了整齐的白牙。
那小伙子的歌声倒也不赖,而且唱一上午也听不出半点疲惫。太阳也不疲惫,把大树的影子缩成
一团,把疏忽大意的蚯蚓晒干在小路上。我本以为他俩是熟人,可半天也不见他俩搭一句话,只是史铁生鼓鼓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青涩地笑着。
随着纸张的翻动声,我坐到了史铁生的家中,他没有坐在冰冷的轮椅上,而是倚在柔软的沙发上,右手扶着镜框,头向前探着,双眼紧盯着电视屏幕。随着一声枪响,运动员们起跑了,犹如一头头猎豹,从人的原始中跑来,跑向无休止的人的未来。约翰逊第一个冲过了终点,刘易斯紧随其后,自然的,崇拜着刘易斯的他瘫倒在了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晶莹的泪珠在他眼中打转,眼镜片上映出的是站在跑道边茫然若失的刘易斯。
我不知为何,竟也与他一起难过起来,不知是为刘易斯孩子般的失落还是为他握着遥控器的颤抖的手,总之,我是带着些许忧伤回到书桌前的,回忆着灵魂在这短暂的下午的旅行,回忆着我所看到的那具残缺的躯体和饱满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