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重重地击打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空气中弥漫着热热的灰尘的味道,整座城市发出沉闷的钝响,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我撑起伞走进雨中,看着被雨冲洗的一尘不染的柏油马路,路边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碧绿油亮的绿植,还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思绪却飞回到遥远的故乡。
童年,乡下的夏天像着了火一般,从南到北一直燃过去。幸而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滚滚。雷声轰轰的把雨点们赶回了大地的怀抱,它们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好不热闹。
孩子们总是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入雨帘,一个个欢呼雀跃地踩着水花,甩着头发,嬉戏打闹,感受着难得的凉爽,仿佛来到一个天然大浴场。我最喜欢和小伙伴们去池塘边抓鱼虾,找青蛙。几朵荷花含苞待放,在雨中摇曳生姿,雨滴如珍珠般晶莹透亮,在硕大的荷叶上滚动。雨大起来,我们干脆躲进荷叶撑起的巨伞下,听听雨点演奏古筝般的旋律。
不多久,村里的大人们也撑着伞走在乡间的田梗上,一边唤着我们的乳名,一边唠着家常。奶奶指着那片緑丝绒般的稻田,说:“这雨来的真及时啊!稻谷正要灌浆了!”话语中满是闻到稻香的欣喜。
雨叮叮咚咚地打在水田里,也敲响在农民的心田上。
乡村的雨夜,天暗的早,但我总舍不得睡。我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屋檐上的雨汇成千万条线垂到地上,更喜欢听雨神在青砖黑瓦的屋顶上演奏大自然的绝响。初时,叮咚如山泉;稍后,铿锵如鼓点。有时轻细如涓,有时厚重如泼;时急时缓,抑扬顿挫,真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故乡的雨声总带着一种别致的韵味,伴着奶奶教我唱的歌谣,以及小伙伴们银铃般的笑声,录制成一种温暖的记忆定格在我内心深处。
而如今的城市已经没有了雨的表演舞台。我们到哪里去找一方青砖黑瓦的屋檐?到哪里去辟一方绿叶翩跹的荷塘?到哪里去聆听雨打西窗的寂寞空灵?脚步匆匆的人们也无心听雨,耳朵里充满了喧嚣的人已无福消受这大自然的馈赠。
余光中先生说: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谁没有一段雨声牵引出的思念?谁没有一个雨声中忆起的故人?梦中故乡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泥路上,下在屋顶上,也下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村边的小河,下湿了布谷咕咕的啼声。
雨是最原始的打击乐,听听这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