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梦见那座城,被笼罩在缥缈的烟雨中,遥远得看不清,触不到。唯有从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醒来,枕头上濡湿的那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远方那座城捎来的雨水……
那是一座南方城市,沿海,四季如春。空气是湿润的,甘甜的。
那座城陪我走了五个春与秋,记忆里的很多事,都与那座城的雨有关。
小时候,我是每日清早坐父亲的电动车上学的。父亲骑着车,断断续续地哼着歌,我便在父亲背后大声背课文。电动车在平坦的柏油路上驰骋,路旁,榕树垂下流苏般的根条,陌上,洒满阳光与馥郁的花香。
下雨天是常有的,那座城的的雨,不缠绵,不多情,简单粗暴,说下就下。父亲便在我的鞋上裹了一层塑料袋,我钻进父亲的雨衣里,电动车依旧飞驰,风吹起雨衣,车轮碾过水坑,时常溅起千层巨浪,打在塑料袋上……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那些细碎的小时光,虽艰苦,却又那么美好,童年的点滴,却在风雨中慢慢成了曾经……
小时候,常和父母步行半小时去书店看书,淋过雨的城市,如一位刚出浴的少女,洗去了一身污秽,四周似还有雾气缭绕。我喜欢穿着凉鞋从积水处走过,雨水亲吻着我的双足,细腻而又柔软,甚至还有点儿温暖。我一边踩着积水,一边读着街上的各式店名,偶尔从饭店飘来阵阵香气,我不禁会想到“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我们一家唠着家常,走在熟悉
的街道上,夕阳为一切镀上了金色,倘若运气好,还能在雨后的天边看到朦胧的彩虹,架在城市之巅,美得一塌糊涂!比夜晚的霓虹灯还要绚丽多姿!
那是一座多雨的城,一座多情的城!就这么恋上了一座城,一辈子念念不忘的是大雨中同学递来的一把伞,是风里雨里父亲无怨无悔的接送,是一家人雨后悠闲的漫步时光;又或许是我贪恋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吧,恋上一座城与城中的雨,还需要理由吗?
故乡偶尔也下点雨,雨点敲着窗,同样的晶莹剔透,可我知道这不是那座城的雨,它没有我所熟知的霸道与任性,没有我所习惯的干脆与利落……世界那么大,那座城,却独一无二。
我离开那座城时,雨下得好大,下得好认真。倾盆大雨很快淋透了火车的窗户,火车悲鸣着,呜咽着,驶出那座城。我将脸贴在车窗上,透过玻璃,感受着雨水的彻骨寒凉,那个下午,仿佛银河倒泻,远远地,那些高楼大厦,似乎已被雨水淹没,眇眇忽忽。五年的时光,不要说轻易割舍,就是碰一碰都能感觉到钻心蚀骨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抬头望去,窗外已晴空万里,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稻田,唯有窗户上那残留的雨迹,还恋恋不舍地,不愿意蒸发。
原来,我已距那座城数万里……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我会向南一直走,一直走,这样我们终会重逢。
渐渐喜欢眺望南方,让目光跋涉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城,看到那座城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