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张珍藏的老照片,角边都已经泛黄了,但上面定格的那个人,却是永远活在我童年里的人。
他是个打白糖的,其貌不扬,我也从没问过他的名字。穿着上他也不讲究,衣服皱着,还有明显的污渍,尤其是裤子上常年沾着些白糖碎末。但他是我们孩子中,最受欢迎的人。
清晨,只要听到他那“卖白糖”的浑厚声音,我便会冲出家门,远远地看着他骑着那破旧单车来了,又看他停下车。邻居家的小朋友们也和我一样都出来了,待他单车停稳,我们便都一窝蜂围了上去,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钱来,按他的指令排好队,但总免不了插队的,便又要费一番周折。
只见他粗略的数了一下钱,往单车上的铁盒子里一丢,便拿起小锤子,打起白糖来。他先重重地敲四周的白糖,知道糖块松动,便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白糖的下半部分。当白糖看着要掉下去时,他又立马换了一把小铲子,迅速的把那块白糖铲进早已准备好的小袋子里,在手里掂一掂,是在估算重量
。但不同的是,他卖给我们这些小孩子的时候,总会再多敲下一小块。
就这样,我们可以围着他玩一上午。到了中午,他很想去吃饭,却又放心不下自己的糖,只得干等。我看时机已到,走上前去,邀他去我家吃饭,而我帮他守糖。他大概是饿极了,满口答应着就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便开始学着他的样儿,敲下一块糖,不料力度没控制好,糖碎了。我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手忙脚乱地将白糖铲到袋子中,又拿起锤子,敲下一块,赶紧用铲子铲出白糖装上。我刚装完,他就回来了。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朝我笑了笑。我便赶紧转身,故作镇定的走了。
这张照片是我即将离开小镇时拍的,依稀记得他当时笑着说:“我没文化,不会用这东西,也买不起,现在赶一回时髦喽。”我们便合了影,照片,自然是留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