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内,人群熙熙攘攘,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架远去的飞机,“我走了,你要听你爸你妈的话,努力学习。”耳畔边,是一句句语重心长的嘱咐,目光所及的,是那微驼的,不再硬朗的背影。我猛然惊觉:这个背影,贯彻了我十四年的人生。
小的时候,与外公住在乡间,充斥着整个童年的,是外公插秧的背影。那尚还硬朗的身子弯着腰,有条不紊地劳作着,洗得泛白的裤腿卷到小腿。有时腰酸了,外公便直起腰,用手揉着,微微喘着气,偶尔会用手抹把汗,或者对坐在田边的我笑着说:“人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啊……”从清晨到黄昏,整个田间都是外公的背影,那青黑的布料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后背。
等上了小学,外公便成了我的专属司机,每天骑着电瓶车送我上学,我坐在后面,总能看见那宽阔的肩膀,微微蜷着的背,以及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发中的白发。那时的我,总会固执地数着外公的白发,偶尔会为新长出的白发而烦恼。外公听到
我的嘀咕,肩膀抑不住地颤抖,笑声从胸膛中溢出。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大雨滂沱,我总能靠在这宽阔的背上,心中一片安宁。
再大些,少年的倔强叛逆慢慢显现出来,与外公发生摩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印象最深的一次,外公忍不住了,举起衣架欲打我,但在看到我倔强的眸子,颤抖的身子和挺得笔直的背时,他终无可奈何地放下衣架,背过身去。而我一睁开眼便是那微微颤抖着的,躬着的背影,一声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从口中溢出。当我发现那已近花白的头发时,心中蓦然一酸,悔恨与苦涩喷涌而出。
“登机口即将关闭,请尚未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冰冷的广播声响起,我回过神来,再次望向那几乎已经没入人群,只余一团黑影的背影,恍惚间,似与这十四年来的背影重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把利剑,刺入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激起一股股浪潮。鼻尖陡然一酸,水汽弥漫着整个眼眶,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喃喃道:“外公,你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