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家境贫困,父母要去城里打工挣钱,我只能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
从记事的时候起,奶奶总是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生火、洗菜、煮饭、喂猪,还要上山砍柴;爷爷就负责下地浇水种菜施肥,我还小,什么也帮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面朝黄土背朝天。
长大了一些,放学回家后便早早地写完作业,第一时间到地里去找爷爷,总能看见爷爷扛着厚重的锄头,一锄一锄的刨地,地里的杂草可真多啊,好像总也锄不完……爷爷的地里有红薯、花生、玉米、水稻,有我们一整年的口粮。最怕的就是割水稻的时候,老家的地是梯田,进不了机器,每一陇水稻都需要爷爷弯着腰,驼着背,半曲着腿一把一把地用镰刀割下来,偶尔还会有水蛭吸附在腿上,软软的,滑滑的,扯不下,拽不掉,我总是害怕极了,不敢下地更不敢触碰,爷爷总是用镰刀一挑,甩了它,擦擦腿上的血迹,继续弯腰干活。有时我也会下地帮爷爷干活,半高的身子扛着又笨又重的锄头去锄地,力气太小,只能把土地上面薄薄的一层土播弄掉,有时候把小麦当成野草拔了,就会被爷爷嘲弄几句,说我不是干农活的料……
有时也会偷懒,不想干活便缠着爷爷去买零食吃,要想去最近的小超市,就要穿过这片大农田。有时我要买文具,爷爷总是担心我的安全,要陪着我去。我们这儿的灌溉方式与平
原不同,山地高高洼洼,坑坑不平,挖一条长长的水渠,由高往低,水会流经各个地头,流进庄稼地里。能走的路就在水渠旁,庄稼人仔细,踩埂便不会踩着田里的庄稼。有的地方土质疏松,便免不了湿了鞋。我最喜欢和稻草人比比武了,有一次不小心把整个稻草人弄倒了,爷爷弯腰扶起来,说:“这样不文明,调皮的娃!”
其实也可以绕远路走,小路更方便,但我觉得走农田更有趣,而且别人家门口都有狗,一条比一条凶。
生活的重担使爷爷的背一天弯的比一天厉害,奶奶很是心疼,我也劝爷爷不要这么辛苦,爷爷却说:“农民吃在土地,用在土地,长在土地,地种少了,你们吃啥?我们能干啥?我年纪大了,咱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后来,爷爷的背更弯了,我就骑着自行车载着爷爷种的菜到集市上卖,就像爷爷说的一样,人们看我年纪小,就来买我的菜,旁边的大姐又气愤又无奈。
许多年以后,我们村附近建了火车站,那块大农田被政府用来修铁轨了,并为我们农民发了补贴。又一次,爷爷领我到田间,我站在铁轨旁,高大的铁轨兀自屹立在广阔的田间,爷爷也在努力的抬头看,佝偻的腰背硬挺的直直的,以前爷爷总爱低头看地,现在更多的是抬头看天。
小学毕业后,父母要带我到城里上初中了,可我舍不得奶奶,更舍不得爷爷。透过火车的车窗,看到的不再是爷爷的背,只是爷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