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狠厉地叫嚣着,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我闷闷不乐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缩紧了脖子。此时暮色渐深,路上的行人大多是匆匆行走。我抬头看了看天上若有若无的繁星,叹了口气,继续游荡街头,内心却不禁想到下午发生的事。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引发了积攒许久的怨气。
“你在作甚么!”把鸡汤送进来的母亲看到没在专心写作业的我,发出大声的呵斥。她一大步把鸡汤放到桌子上,把我手里正拿着的书扫到地上,扯下我耳里的耳机。“你看看你,你好意思吗?”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嘴里不自觉地顶嘴:“我怎么了,只不过是休息一下而已。烦不烦啊?”
母亲顿了一下,随即又大声呵斥。我蹲下来捡起书,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母亲。“你,你…!”母亲手指着我,瞳孔放大,嘴角因生气轻微地抽蓄着。
我看着母亲,心中有点火气,不就是这么一点小事,要这么生气?我不服输地看着母亲,随即打翻那碗鸡汤,挑眉看着母亲。
“出去!”母亲的手似乎被热油溅到了,红了一块。但我无暇想这件事,我的面子和叛逆驱使我拿起外套,恶狠狠地向门外走去。
但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母亲毅然的神情。
“啪——”
愤然离开家,这显然是一个冲动的行为。眼看暮色转瞬沉寂,我却不敢回家。夹紧自己的衣服,漫无目的地走着。
北风依然是那么的凶煞,简直就是恶鬼派来的生命收割机。路上的行人更加少了。我坐在路旁的长椅上,隐隐约约地听见来自别人家的欢声笑语。我轻叹一口气。
可真冷呵。我搓着手,嘴里哈出白气。真是的。静静的坐了约莫十分钟后,忍不住起身返家——被母亲教训
的怨气和愤怒早已消失——我甚至不敢面对。
唉,走罢。
我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想起母亲的手。
当时,这双收手差点与我亲密接触,但定睛一看,平时算可爱的手明显红了一块,煞是骇人——那汤有多烫啊。自嘲地笑出声,还不是我导致的?还有那碗鸡汤。那一定是母亲很用心的熬出来的罢,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香气里全是她的心思——锅里的汤定满是她对子女的担心和期盼;装的时候一定很小心吧,认认真真地一勺一勺地舀汤入碗,里头装的,可是那以母爱为药熬出的鸡汤;被打翻时,心一定很痛罢?
手,还好罢?我越发不安。
惴惴拧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进去,见到了不敢见的人。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红血丝布满眼球,无一不透露出她的沮丧,她的担心。我心一跳。
她的手举了起来,我下意识地闭了眼。这是要打她不听话的女儿罢?打了也好,戒戒我的躁气,我的不听话。并没有。只是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嘴里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声音何其哑之。“肚子饿吗?我去给你热鸡汤。”她走开了。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餐桌,母亲还没吃?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后悔。
母亲,也像老了许多岁,在为她的女儿赎罪。
母亲很快地端来鸡汤,熟练极了。我默默地接过汤,也很熟练。汤还是那个温度,乍一碰很烫手,实则是最恰好的温度。我默默地低头喝着,拔开鸡汤专属的鸡汤汁油珠儿,慢慢地喝着,眼睛在蒸汽中渐渐湿润。母亲没吃,她仍然看着我。我越发的后悔。在这一刻,唇齿间虽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但我吃下去的乃是我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