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朦朦,天与山与水与城上下晕染。走进早市,忽听“卖洋糖饺子哟——”,继而见一人、一车、一箱,仍是旧时相识,仿佛,从未走远。
与‘洋糖饺子’初识,仿佛与一位旦角相遇,桥头迷蒙,在水一方。那日,河畔港口的早市熙熙攘攘,喧嚣扰攘中立着许多糕点铺,面上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讨价声、叫卖声,声声交错却又是那般遥不可及。偶听一曲如小调般的吆喝“卖洋糖饺子哟---”心下好奇,四处张望,原是在最右的旮旯,快步走去,便买了个尝尝鲜:巴掌的长短,宽五六公分,造型随意,颇有几分潇洒。面上裹着白糖,一咬满嘴的甜却不腻,里面是金黄的糯米面,藏着花生仁、芝麻粒……
回到家,吆喝声声仍在耳畔,如一个冗长的故事娓娓道来。父亲见我吃欲正兴,笑着追忆起他的幼时:街上常有卖洋糖饺子的三轮车,但总居无定所,这般流浪者的形象倒也正应了其潇洒的个性。众多摊点,当属港口一家始终停在一角,味也最正。吆喝六字,一字便是一段戏曲,抑扬顿挫间韵味盎然。车前架个油锅,不必使用设么模具,父亲说那样太过规矩,直接将糯米面和上馅儿,再裹上玉米珍放进油锅中,抬
腕低首便一气呵成,然后是人群拥挤、一抢而空。而现在,“凄凄惨惨戚戚”的一隅。是否,都已走远?
次日,又至早市,只因心中一声吆喝,像曲调般流转绵延。角落里,熹微的阳光如碎了的金子跳跃。父亲的话语在心头回荡,我问道:“大伯,你为何不用不现炸呢?”他怔神,忽爽朗一笑,那是一张皱纹纵横,夹着无奈的脸。“难得有爱吃洋糖饺子人啦。现在的人讲究,说现做不卫生,只认那些包装好看的糕点……这么多年了,我也是该考虑不做了。”复又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这洋糖饺子啊……”我伫立着,耳畔边,有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有游人摊主讨价的声音,声声交错,却少了几声韵律十足的吆喝,渐行渐远。
八月,趁一日清晨雾气蒙蒙,我又踱步至早市,来到那个有斑驳光影的角落。果听一声吆喝“卖洋糖饺子哟——”而后是一人、一车、一箱……桥头迷蒙,戏剧续演,宛在水中央道着似水流年。偶有几个小孩跑到三轮车前,买上一两个洋糖饺子。殊不知,这一幕,于我心,正是如花如咏的篇章——
我恍惚意识到,那些我以为走远的,其实都在这儿,只待你驻足回首,那个角落……原来,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