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起,时光如洛神,伴着金色的凤凰,乘着祥瑞,匆匆而去,流连往返间,岁月暗了许多颜色。而使我最不能忘却的,是那永远忙碌的身影,虽已佝偻,却扛起一片天。
小时候就少见外公,只有他一闪而过的身影。从田野到果园,从菜地到作坊,亲手栽下的枣树,寸寸长高,外公却抵不住时光的磨砺,日渐消瘦,但他还是闲不下来,偷偷跑去找活干。
外婆去年生了场大病,便由我陪外公。
步入家门,安静不已,桌上闲置着已变质的饭菜。找不到人,我便来到村口的作坊,老远就看见外公的身影,一身褪色的工作服,单薄且褶皱。他双手托起一只大箱子,努力地向上抬,日渐消瘦的他面对着这样的大家伙已显得力不从心。手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根根显露,不一会,他便泄了气,好像用尽了力量,但还是没成功。而他又硬撑着,不愿放弃,不满地转过身去,给我留下一个倔强的侧影,正对着木箱,扎好马步,用宽厚的肩膀重新抬起,一步一挪。终于箱子也似乎是可怜这瘦小而倔强的老头,还算配合地一寸寸离开地面,外公的影子投射在地面,慢慢拉长,变大,与他的瘦小形成鲜明对比
。可外公不愿这样老去,他扯住中年的尾巴,挥霍着最后的力量。
但那次之后,外公的腰便生了毛病,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破天荒第一次,外公主动要求进医院,洁白的医院,洁白的病房,外公躺在病床上,他的侧影与白色的床褥融为一色。外公看见我,憨厚地一笑,便不再出声。不久,他便睡着了,睡得那么深,那么安心,仿佛一觉醒来,便什么事也没了。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笑,我都想哭。
好不容易摆脱了医院,令我惊讶的是,他又闲不住了,在一颗颗晶莹的葡萄中穿梭,在自家的果园里继续快活。一片片杂叶纷纷降落,他垫着脚尖,伸长手臂,布满岁月刀痕的手握着剪刀,努力地够着一株远处的藤,他似乎找回了些昔日的轻便。累了,他便坐在一旁土堆上小憩片刻,不一会儿又进了菜园,只给我一个背影。我回头,离开了果园,外公的身影却刻在脑海,透着一股子倔强,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外公仿佛一个时光荏苒中的苦行僧,一路倔强地走下去,仿佛这样就能走回当年的青春。兜兜转转,外公终是不如往日健壮,但它留在我心中倔强的背影,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