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是极讨厌冬天的。
不说别的,单是这冬天的沉寂,就足以让我退避三舍。他用他独有的庄严,压制了一切有生机的事物,使树木失去了绿叶,使大地失去了生机,也使我们这些孩子失去了嬉戏的机会。
那一年的冬天是极冷的,但我偏不服他的管控——约上好些朋友,在一个雪天打雪仗。可冬天的威严神圣而不可侵犯,很快我就尝到了苦头,摔了重重的一跤。朋友滚了一个头那么大的雪球向我砸过来,我躲闪时没站稳,一头扎进了雪堆中。伤倒不重,全身却沾满了雪,衣服里也满是灌进来的雪。这么一来我们的雪中聚会只好散了场。可怕的是,我回家之后很快发了高烧。母亲一边为我拍下身上的雪,一边生气说:“这么冷的天你还出去玩,活该这样!”可我分明看见她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关切,那么温暖。
之后的几天,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只有吃饭才肯下床走两步。总能看见母亲那令人难以回避的、关切而着急的眼神,
可她一直没有说什么。终于,她走到我面前:“你出去走走吧,整天在家不行!”她的脸上甚至写了央求。“不行,不想去!”如此生硬的拒绝,我竟说得出口。“可是……”她欲言又止,似乎看出我的不耐烦。“唉……”她叹了一口气。
笫二天将近中午,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窗外一个雪人,正笑得灿烂。我突然惊醒了,预感到了什么,连忙跑到它面前,同时也看见了它鼻子处的纸条。我迫不及待地拔出纸条。“你的病好了吗?好了就来找我们!”忽然,我瞥见了母亲,她正微笑着,看着我。
吃完午饭我终于走出了家门,又找到了那几个朋友,又玩了起来,像之前一样。每当尽兴之时或争吵之时,我总感觉母亲正站在远处,微笑着,看着我。
直到春天到来之时,我才知道雪人是母亲堆的——她把她缝衣服用的纽扣,留在了雪人身上,我却一直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