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路,浅浅的灯光。屋檐上的水珠欲沿着檐角滴落,落在了那印有时间脚步的青石板上。灯光越来越弱,影子被拉得纤长,有着说不出的深邃……
十岁生日那天,母亲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想了很久,最后轻轻开口:“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
听我说要去看电影,母亲格外的激动。记得母亲曾说,父亲当年就是靠着一场又一场电影才把母亲追到手的。小县城大大小小的电影院,他们都去过。
看电影这天,母亲特地穿了条白裙子,还画了个淡妆,整个人看上去又年轻了好几岁。一路上,母亲兴奋地诉说着当年的往事。说当时父亲就是在《庐山之恋》这部电影向她求婚的。去电影院的路仿佛格外漫长。走着,走着,母亲似乎又重觅了一遍早已过去的人生。
到电影院了。
母亲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有些惊讶:气派的大门,旁边的显示屏上轮播着推送的电影预告片。这与当年的差距太大了。
“变化好大啊……”
母亲喃喃着。我为母亲的惊讶感到可惜与好笑。拉住她的手,走进了电影院。
买票时,母亲更是错愕。50元一张的电影票使她迟迟下不去手。“怎么会这么贵呢?”母亲皱着眉,感慨着物价的飞涨。
“妈,这是美国大片。班上同学都看过了……”我轻声开口。我眼馋这部电影好久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的气场落了许多。来时的激动心情,早已不复存在。为了不让我失望,我看见她艰难的扬起一抹笑容:“妈早就老
了,对这些不感兴趣了。你快进去看吧。”母亲说话时,眼神复杂,声音有丝丝哽咽。
“妈……”我有些迟疑,迟迟没接电影票。“快去吧,要开场了,妈就在这儿等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母亲一把把票塞入我的手里,把我推入了检票口,温柔地朝我笑了笑。
时间来不及供我思考了。我攥着票,快步走进了放映厅。电影已经在放了,很快,我就沉浸于电影紧张的气氛了。
若是进去之时我回了头,就可以看见母亲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和泛在她身上的阳光。
电影长达三个小时,结束时已是深夜。
我伴着人群走出放映厅。一眼,就一眼,我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幕,我望到了正昏昏欲睡的母亲。
她竟然没走!她竟然真的在等我!
我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独自回家了。没有手机,没有游戏,她就这么静静地做了三个小时。
我走过去,轻轻的拍醒了母亲:“妈……”
“呀,是幺女啊……电影结束了吗?”母亲看见是我,笑意又爬上了她的脸庞。我感觉鼻头酸酸的,想哭。便又努力把眼泪又憋了回去,不愿破坏母亲此刻的美。
我笑了笑,勾住她的手臂:“电影很好看,我慢慢给你讲。”
穿过那深幽的巷,停在身后的是不可留住的过往。怀念追忆,似水流年。当年的一场电影,竟成了母亲最大的遗憾。而当年那个等待的背影,深深地停留在了时光最温柔的瞬间。
忆到旧时,竟已是泪眼潸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