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是不喜欢树的,只是不知为何那天,在街上看到一盆小树,竟一时兴起买回了家。
只是,在买回家后我就再也没有照料的心思,丢在阳台角落不管不顾,母亲则代替我承担起了照料小树的责任。我对它却不抱什么希望,碗口大的小花盆,那瘦弱干枯的身躯,仿若一阵风吹过便会让它腰杆折断,怎可能成活?母亲却丝毫不减承担责任的热情,依旧坚持每日精心地照料小树。
些许阳光洒在阳台,窗口吹来微微的海风,天边是通红的朝霞,是晴天,是早晨。我走向阳台,眼边瞥到角落的小树,它的绿叶逐日增多了些,又长大了。视线再一转,餐桌上放着母亲做好的热粥,又是一个与小树一起共进早餐的清晨。
时间流逝,天边红日落下,浓浓的云层开始聚集遮挡月亮,无灯的阳台角落里缩着一个瘦弱的身躯,顶着新长出的小嫩叶,畏畏缩缩地。耳畔是母亲催促我尽快洗漱睡觉的声音,我禁不住一笑,又是一个与小树共同听母亲念叨的夜晚。
那天,小树的照料计划被迫打断了,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住院休息几个时日。我去医院探望时,只看得到满世界的白,纵使有一篮篮包装好看的水果立在柜子上,也还是无法为这层厚重的白色增添一点生气。眼神也好,心灵也罢,一切的一切,在医院里,都将充满失去生机的苍白。
母亲心心念念小树苗,希望我在这时能腾出点时间照料一下它,而我却在照顾自己中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
小树苗。只有在深夜走在阳台洗漱时,才看到这棵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树苗。
清冷的月光洒在它瘦弱的身躯上,纵使夜已如墨一般黑,在没有灯的阳台,也能看出,树苗的叶子发黄了,每天都在一点点地失去活力,无力地垂在枝干两侧,无精打采的样子与我如出一辙。
又一次,外面的世界漆黑,灯灭人寂,只留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阳台缩着对视,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浓厚的云层打在我们身上。夏目漱石感叹“今晚月色真美”,而我只能哀叹“今晚月色真冷”。
时隔多日,在我和树苗都将接近崩溃时,母亲终于回到了家。她缓慢而不便地移动到树苗前,瘦弱的身躯微微弯下,两个瘦弱的身躯在同一画面中,是悲伤,是愧疚,也是激动。母亲伸出双手,轻轻摘下几片发黄的叶子,没有责怪我,慢慢为它浇点儿清水。喷壶的水轻轻敲在憔悴的树叶上,像是细细密密的呢喃。看看妈妈忙碌的身影,我的心也像小树一样,被注入了充足的水分。我知道,妈妈回来了,树要重新焕发生机了,而我也要重新焕发生机了。
母亲照料树,如同照料我一般,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尽心付出,关心呵护。这棵小树已然成为了我的缩影,而我也终于意识到,多年来母亲藏在行动里的爱。
渐渐的,我也开始喜欢这棵树苗了,它承载的不止有母亲期盼快快健康长大的愿望,还有母亲细心少言的照料,不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树苗的照料,都将在它身上,一一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