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一层地下室,自我有记忆以来,我总是害怕着那个阴凉的堆积着废品的地下一层。
夏天的地下室,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混合着微凉的空气飘来,带给我些许快慰。上了初中才知道,那里一直住着一对拾破烂的老夫妇。
去年冬天,楼道的灯坏了,天黑得越来越早,太阳躲藏得越来越深。立冬那天我过生日,楼道的灯也还是坏的,天气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一场大雨,读书的欢乐气氛整成二氧化碳。
放学还是那样晚,天已经全黑了,心情复杂地熬完了回家的路,心头的气压低了下来。一走进楼道,我便在黑暗里摸索着,迷茫覆盖了我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我几乎要哭了出来。下一秒,地下一层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恰好落在我的视线里,使我有向上爬的余力。
我顿时嗓间一哽。灯光一闪一闪的,昏黄的灯光好像随时就要熄灭,却又好像坚强得永远都不会熄灭。透过微弱的光,我看见了那个举着灯泡的老人的脸,黝黑的,皱的,微笑的——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他们。
从此,每夜回家,那束灯光都会准时亮起,我们心照不宣。那对老人总是早出晚归,拾了一天的破烂,回到那个阴冷的地下室后,也不再出声,仿佛从来不是我的邻居,但我深深地知
道,他们是我最可爱的邻居。隐没在地下室的邻居只有我回家上楼时,能够勉强透过昏黄的灯光看见一对皱巴巴的脸。
有天夜里,因为上补习课,很晚才回家。约莫十点,我轻手轻脚地站进黑暗的楼道,为了不吵醒他们,缓慢地向前摸索。我伸出手,试图扶在身边墙上,却摸了个空,以至于我在第二层楼梯就摔倒了。落地时发出一串声响,或许是擦伤了胳膊,我疼得叫了出来。
楼下亮起了灯光,于是我第一次听到那老人说话:“丫头,摔疼了吧,快回家。”我不敢回答,轻轻应了声,便借助昏黄的灯光,爬上楼。我坚信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有眼泪溢满了我的眼眶。
第二天清晨,天阴阴的,还有些暗。风吹进楼道,发出呼呼的声音。然而从楼上往下走时,就见楼道里有了灯泡,不过又老又旧。
下到二楼,看见老爷爷正拿着所剩无几的透明胶带,粘着贴在墙上的电线。这样一个个小灯泡就装在了每层楼间,每个灯泡都长得不一样。老人说:“上学啊,今天放学回家就有灯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我想,那些每一盏都不一样的灯,肯定都是老夫妇拾破烂收来的。之后的每天晚上,楼道里明暗不一的灯光,照亮了我回家的路,也暖暖地亮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