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有自己独特的风采,我知道。
小时候我总是牵着她的手,去离家不远的榕树下度过暮霭微沉的傍晚。
那里有一株硕大老榕,棕色的树须垂地,粗壮有力的树根盘伏在地面上像巨龙的脊梁。小雀儿的悠悠啼声唤来调皮的风,一吹,满树的叶子便像繁星闪烁了,树的老须也被拽出颤颤的古老南音,有着江南水乡的呢哝软语,入耳动听。
她将我安置在树下:“乖乖不要乱跑,外婆去跳广场舞。”我点头,目光紧随她入了人群。
不知哪家慵懒的胖猫蜷到我的腿边,在微红的夕阳下打盹儿,阳光温吞。我见外婆跟上音乐的节拍,旋转,扬手,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在我眼中,她是跳得最好的,那一转身一摆头间向我露出一抹微笑的风采,至今未忘。
一别又是几年,暑假回去玩。一下车,便是外婆惊喜的声音:“欣,都长那么高啦!”我忽然发现,外婆比我矮了,她怎么老的那么快?背也有些驼了,脸上皱纹也多了,只是一双眼眸见我明如故。我鼻子一酸:“我们走吧外婆。”
路上她有些激动地搓手,满怀期待地看着我,道:“这次回来住久一些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呀?”
我被她问得一愣,对着那一双仿若闪着光亮的眼睛,“两天”二字终是说
不出口,反正大巴什么时候都有,学习也不急着一两天,便道:“三四天吧。”
她眼中的光显见黯了下去,脸上的笑在一点点凝固,唇角含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忧伤:“啊,才三四天啊。”
我的心头酸酸的,里面像是被一只手拧住,说不出的难受。我忍不住低头看她走在前面的背影,日子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不远处的榕树依旧绿着,不知岁月长。
进屋后,外公外婆一起下厨,说是要准备一顿丰盛大餐好好犒劳我。我自是哭笑不得,见到他们,真的一点儿不觉得累呀。
两位老人在厨房忙碌,有条不紊的配合,身影也十分动人;空气中又渐渐弥满着饭菜的香味。生活,其实简单,也是幸福。
晚上外婆一贯是早睡的,几十年如一日。刷完牙后,她还会戴上眼镜,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报纸。一旁的风扇带出点儿声音,顶上的灯光温柔地罩在她身上。她阅读时恬静的美好风采,叫我心中无端地生出些骄傲。
看着这情景又忍不住想起自己:我小时候很讨厌刷牙,要不是外婆天天督促着我拉着我刷牙,想必也不会拥有这个好习惯。记得儿时此时,我总缠着外婆讲故事;现在,这也成了从前。
只是,外婆一直有着她自己独特的风采,无论从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