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里最为清晰的便是那咿咿呀呀的维扬戏曲哼唱声,它陪伴了我好多年。
小时候,奶奶爱听戏,最爱听维扬戏。每逢二月二赶集,便会带着我去听戏。我们一起坐在小板凳上,那猩红色的毯子已变得陈旧,边角卷起,还有几个烟头烫出的黑色小洞。我分不清那青衣和丑角,但仍记得那出《窦娥冤》,“屈死鬼誓愿都应显,千古悲歌窦娥冤。”那抹着深色胭脂的女角儿吊起了长长的尾音,时而上扬,时而下沉,一个个音节有的短促有力,有的绵长悠远。在我看来既不像说话,又不像唱歌。从开场到落幕,我没听懂几句唱词念白,觉得那特别的唱腔怪得很,倒有一点趣味。这样听着,一年又一年,它陪伴了我的童年。
尔后,赶集渐渐散了。奶奶便改成带着我去听巷尾的吴老太拉着二胡自弹自唱。那吴侬软语的清新小调,伴着青石瓦上的绿苔,木板缝隙中的小水洼,还有黛色的方砖,烟色的云朵,雾气氤氲,气息缭绕。声音从巷尾飘出,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慢慢弥散在水乡小城的青砖黛瓦、流水小桥之间,与天地连成一片。
有时,奶奶也打开电视机,熟练地调到某个特定的频道,或尖细,或粗犷的调子随即飘出来
。那时,根本不去注意,但那种调子萦绕耳际,偶尔听进一两句,仍是一知半解。时间久了,听进去的就多了,慢慢地也听出一点趣味来。印象最深的还是《包公断案》,脸涂抹得漆黑的包公,声音抑扬顿挫,一扇络腮胡随着他的手左摇右晃,鼓锣之声不绝于耳。寒暑更迭,又是数年。
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从何时起,打开电视机,再也听不到那咿呀之声,看不到那水袖飞舞,银钗晃动……过后再做什么事,都少了那戏腔的陪伴。奶奶脸上的落寞一日多似一日,常常坐着发呆,而我也不自觉被这些情绪所感染,有些心不在焉。即使不曾真正明白,也早已融入我的生命,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这戏曲着实陪伴了我许久,不论阴晴,雨雪,悲喜,哀乐,从未缺席。从何时起,它悄悄淡出了我的生活?细想来,大概是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电视里各种商业广告越来越多,迎合年轻人的娱乐节目接二连三,原来的地方戏曲节目日渐式微消亡。
不止这戏曲,还有小时候随处可见的泥人,剪纸,很多很多,如今它们都难寻踪迹。它们也是一种文化载体,承载着一代代人的回忆,陪伴着一代代人成长。它们的消失,也是文化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