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我妈很少照镜子,照镜子对她而言好像就和正正式式的化妆似的。除了参加村里的喜宴之类,她才会站到镜子前,用双手抹匀一种油,然后涂到干燥天然卷的齐肩短发上。那时候她还没有多少白头发,而我也还不知道头皮屑为何物。人家说,照镜子是属于年轻人热衷的事,可能老妈在生了我们兄弟俩以后就和年轻永别了吧。
小时候,父亲在镇上打工,是母亲把我们兄弟俩喂养大的。除了顾虑我们,她还得奔波于田间地头,去照顾那些用来喂养我们的庄稼。后来,等我们长大了一些,母亲就让我们也参与其中。去一起浇灌吃的菜,用小溪里的水,用弟弟和我冒着热气的尿。那时的话,更多的是我们兄弟俩嬉戏的笑,汗水是甜的,那一洼菜地真的很绿,绿到现在都还没有在我心间褪去。这些都得感谢母亲不经意的成全。
小学之前的我还特别野,在村里各种上山下海,要是哪家未熟的果子被人糟蹋了,主人首先就会优先考虑我们这一帮小子。那时候都是一帮小孩一块儿干坏事,靠彼此煽动才能更有勇气下得了手。瓜果蔬菜,偷土地爷儿赏的还说得过去,后来我居然偷到了别人的家里。
村里有寥寥的几家杂货铺,我二嫂家就有那么一个小卖部。小时候很少是因为眼馋、嘴馋什么,偷到手的东西吃在嘴里那味道没留下任何的快感。很多时候只是出于一种幼稚的虚荣和无知。自以为是的一次次得逞,也许早就在主人眼中心知肚明,所谓的“小聪明”、“小心思”人们可能是出于善意而刻意成全,不忍心戳破小孩子的“完美”计划,只是化作身后的嘴角的一抹浅笑。当然,朴素的她们也没有用心去教育我们的一番。
我还记得那是个星期五的傍晚,因为第二天不要上学,所以印象比较深刻。我偷了二嫂小卖部柜台里的两包方便面。现在已经忘了被抓了个人赃并获时的尴尬,忘了母亲对我的一番“这么小就敢偷东西,大起来还得了?”
的责骂,忘了二嫂这个“大喇叭”把我的“丰功伟绩”宣扬了一番,让我又在村里“火”了一把。现在最回味的是,在这事发生后没几天,在镇上打工的父亲忽然买回了一大箱的方便面,他难得这么大方的。
那时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了我的丑事,但是他什么也没在我面前提起。我不知道方便面是父亲的无心之作还是有意为之。但是等我长大一点了,那方便面的涵义才在我的心中慢慢变得丰富起来。我固执地、浪漫地相信,那是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
说到方便面,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最近一次回老家的时候,那时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但是三婶才刚从田间归来,正坐在桌前张罗她的午餐。她热情地邀我一起吃,但我已吃过了,所以只是在一旁和她闲聊着。桌上的一个大盆子里正泡着一包方便面,我心疼地问到:“干嘛不自己煮点菜来吃?”她说“自个儿一个人在家的,煮都不好煮,难煮,也懒得……”可不是嘛,三个儿女,有的在外打工,有的在外求学,三叔今天又刚好到镇里办事,即使在家,她们两口子的工作时间还不一样,三叔上山,三婶下田的,有时连饭点都凑不到一块儿,可不是只能一个人了吗?
三婶把一小包的方便面小心地撕开,把各种调料干干净净地添上,倒上满满的开水。那么大的盆,那么多的水,只见那面孤零零地飘在水面……小时候我们也常常因为汤多料少,味儿就显得淡了,不好下饭。于是就抓一把盐或几滴酱油添进大盆中,就着咸菜豆酱下白饭,香得不得了!最后那一大盆连汤都喝的一点儿不剩。
关于小时候的方便面记忆,现在说这些。不是说觉得以前日子有多寒碜,有多苦。那时候吃面真的很香,很有滋味儿。如今,方便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方便面,人也不确定是不是以前的人了。不是忆苦思甜,而是“忆甜释苦”才对,往日的甜蜜掺进如今这或苦涩或寡淡的现在,这样也才更好“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