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期而至。回忆来得猝不及防,昔人面容在星点雪花中转瞬即逝。
一滩滩冰水填补了坑洼洼的乡间小路,蜿蜒着风尘仆仆的归乡人的脚印。冷香片片伴人忧,勾勒出记忆中故乡模样。
微光中,外公又在翻阅那本日记了,他的眉眼随着书页的翻动浮现思绪的丝丝明朗。他的发丝略显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黏在他鼻梁上的那副老花镜仿佛都在瑟缩不已。多年的阴阳相隔,也许外婆已美成外公书页上的一个剪影了吧。
外公不是作家,却始终笔不辍耕。他没有与外婆相遇于人生的最美季节,而是相识于一份秋思的浅遇,在无言流年中执手走到岁月尽头。可外婆终究提早退出了外公的生命。夜夜孤灯长伴,外公只能把对她的思念在词句间流淌,在书页间动情的呼唤。薄薄的纸张却满载一个人不尽的固执与痴迷。
犹记当初他是如何蛮横的不许我触碰那本日记,仿佛我的接近会让
他的回忆破碎,却又听见他低声叹息:“唉,你外婆呀……”像极了冬季植物难舍难分的哀唱。
如今,他却再也不能用高大的身躯去挡住那个本子,投下令我惊恐的阴影了。他终日深陷在苍白的病床上,在弥漫的药水味中日渐沉默,等待死神的临近。
即使这样,他也要挣扎着半支起身子,从枕下摸出那本日记,用扎着针管的手触碰,用浑浊的眼阅读,眼里再装不下其它。本的边角已被他那双岁月打遍草稿的手磨出了粗糙的纹路。他就这样与世隔绝了起来,闲时呆呆的看输液瓶中的药液落下,一如当初他守在她身边。
也许时光就是这样,一本日记,一份执念,那发丝拂过的泪痕,那相拥入怀的曾经,终散成一段荒芜与陌路天涯。那本日记也终将被时光沙化风干,模糊过客的眼,留下半残的文字而少了那刻骨铭心的情,只有那些人会永记那些事。
风停了,草仍在不停摆动,像留下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