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正是初夏,像墨汁溶于空中,渲染开来,黑的云向窗户压来,风掀起窗帘一角。像雷鸣,是瓷器坠地粉碎的声音,丝毫没有闲暇让人缓过神来,门外父母又开始了不知何时是尽头的争执。我靠着门背,隐约听见父亲曾经讲述的那个年代。
爷爷是家中最年幼的儿子,成年又与太爷爷反目,独自养活着家庭。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民生活没有出路。清晨,奶奶倚在门上望着爷爷的背影,看着他在青色的天边越来越朦胧,直到小成一点;晌午,奶奶提着饭篮在耕地里,顶着烈日,焦急地从一个个弯弓一样圆的脊背里找寻爷爷;傍晚,爷爷扛着由赤橙渐紫的晚霞,从天边蹒跚归来,家里已摆好碗筷。我羡慕那一辈,生活中无需太多的叮咛嘱咐,就是爷爷这样倔强顽固的老头都能融入其中,是那么和谐,那样和睦,在那一年的晚风里面。
是冬去春来季节交替的傍晚,夜幕将至,我们聚在乡村河岸,微风挠着脸颊,激起了浪花,河岸的灯光倒映在浪花中,波光鳞鳞,像渔火。河上缓缓漂来一叶渔船,船里坐着佝偻身躯的老翁,双鬓已斑白。大伯忽地喊一
声与他招呼,寒暄辛劳。我曾听父亲讲述,农民光靠耕地难以糊口,爷爷夜日悄悄划船出去捕鱼和虾,第二天赶着集市卖掉,才能供养妻儿。我仿佛在眼前这位老翁身上,结识了那些年的爷爷。夜深人静,只有月光和一盏渔灯通明,风平浪静的河面,爷爷接过奶奶手中递来的整洁的鱼网,望一眼家的方向,轻哼一声,撑楫离去。他掀开装鱼的桶,微笑着,最下面是留给孩子解馋的小鱼,微风拂面。
那些年,米缸里没有能够天天果腹的食粮,有的是身累的汗水与心惊的眼神,像粉饰留在爷爷的皱纹里面。如今,生活在不夜的城市,有余的饭菜挤满冰柜,影像音乐等娱乐令人眼花缭乱。我却更加憧憬那些年的风。我的父母常因小事冷脸相见,哪里再见那些年爷爷奶奶两人相持相扶,相依为命的身影?
再读那些年爷爷奶奶简单与艰辛的生活,像打开一册封尘的书,重拾这些年从我生活中逝去的印记。我的父母如何才能抛弃华丽而又浮躁的躯壳,重新理解前辈时的和谐与和睦,回到那些年那样相掺扶的背影?
雨点骤然落下,像吟唱着那些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