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高高瘦瘦,不苟言笑,与母亲对我的和蔼可亲真是有天壤之别。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他可怕的、严肃的、紧迫的盯着我的目光。其次即为他生气时愠怒的吼声。那声音在静默后的蓄势猛然爆发,让人突然震颤。
父亲时常以严厉的神色教导我,他能准确有力地剖出我的语言的漏洞、掩藏的无知与浅薄来。他教导我“思考,思考,再思考”,我的不懂事也常常使他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生气后伴随着是收敛情绪的叹气。
即便他是严肃而令人害怕的,但他对我的关系体贴几天几夜也是说不完的。每当我生病时,他总是露出少有的揪心紧张的神情,眉宇间含着不尽忧心,目光总是尽量温柔,漆黑的眼瞳像是浸了水。为我煮中药、针灸的间隙不住地叹气:“傻孩子!身体素质这么差该如何是好?唉!唉!唉!”此刻我便闭紧了嘴,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即使头是晕乎乎的,肚子是疼涨涨的,心里却是甜津津的,觉得他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人了。
父亲有视力障碍。但他自尊高傲,怎么也不愿被人看低一眼。若是有人语气中带有不屑的讽意,他必是会十分生气且不服。他常年在电脑前闭着眼睛凝神听着中医知识。父亲懂的东西也极为多且广,对事情颇有自己的见解。
据母亲说,父亲是年轻时
生了一场大病后视力突然减弱,以至于视线范围几乎一片漆黑,仅能感受少量的光线罢了。他不论如何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于是他禁闭了十年……十年!我听到这个数字心中猛然一颤——多么漫长的时间啊!在这一段漆黑的光阴里他的内心该是如何波涛汹涌?无助,悲哀,愤怒,揪心……他经历了多少辗转、思索才走出禁锢的心灵的牢笼,重生希望,抛开过往向前迈进呢?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吧……
父亲也有柔软的一面。即使他闭口不谈喜欢小动物这件事,可每当看到小巧可爱的小狗,他的眼睛便像注入了流光溢彩一般,瞬时有了光芒。他殷切的询问小狗的名字,养了几年,性格如何等等,却不承认这件事,闷在屏风后面嗔我们胡说八道。可我分明听他语气不自然、看见他脸上带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了。每当这时,我与母亲便捂嘴偷笑。
如今我数起父亲的好与不好来,却发现他的好是他人无法比拟的。他严厉肃谨的样子,谆谆教导的样子,温柔体贴的样子,细想起来没有一处不是可爱可亲的,没有一处不是若珍珠一般散发着含蓄的父爱的。
恕我拙笔无法描写出父亲的种种好来,在此我只能深表对父亲的敬佩,以及说出那句深沉而爱意十足的话了:
“我是十分爱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