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摇落故乡秋,岁月钟声
——题记
我儿时寄住在乡下奶奶家的青瓦房中,与卖糖的阿公是邻居,那时青瓦旁有一棵如伞盖般的梧桐树,阿公每逢秋分就在树下卖麦芽糖,有时也会走在乡间小道上,挨家挨户的喊:“卖——甜糖,甜糖喽”,喊完就敲一下小铜钟“咚”,声音清脆悦耳,于是全村的孩子就从房里窜出,伸出他们各式各样的手,争抢着,吵嚷着,弄着阿公满头大汗。
每逢这时他就会拿出两只口袋,一直放钱,另一只放糖,它从袋中倒出一块琥珀色的麦芽糖,在阳光下照了照,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味和说一种说不清的香味。紧接着阿公用那一片铁片在糖上用力一敲,一小块糖就放到某个小手中,那个人定是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其余只得伸长脖子继续等待,糖卖完大家只得耷拉着脑袋,怏怏地回家去了,我个子矮,手伸得低,自然很少抢到。我渴望着能够吃到那块香甜的琥珀糖,时常在奶奶面前抱怨,奶奶安慰我说道:“这个阿公也是的,麦芽糖乡下常有的卖,城里卖的少,也该照顾一下我们,我明天去跟他去说。”
阿公有他的怪习,他一天只卖一袋,从不多卖,我们都很不理解。可有一天他却专门把一块递给人群中的我,从那以后他每天都给我留一块,虽然我
有时并不能天天去买他的糖。秋日的阳光虽不刺眼,但我还是时常调皮地爬到青瓦房后面的梧桐上吃糖,阿公慈爱地看着我,提醒我要小心,不要跌下来。秋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像极了风中落下的梧桐树叶,呈现老壮且饱经风霜沧桑的黄灰色。
我吃完糖从树上窜了下来,问:“阿公,阿公,村中有那么多的孩子,你为什么每天只卖一袋糖呢?”阿公听了哈哈一笑,他那爽朗的笑声恰是他的铜钟声,洪亮而又古朴,“傻孩子啊,阿公每天早上起来时间只够熬一锅糖,要是熬多了,火候不到家,那口味岂不和村外的厂里一样吗?我的糖是门手艺不会,贵在于精,要是做多了,就泛滥了,没有老糖的味了。”我疑惑了,看到我的表情,他又笑了,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梧桐树干,“就好像这树,一年两年并不成材,但给他10年好吗?快吃吧,你还小,这道理你长大了才会懂的。”顿了顿他说:“听你奶奶说你很快就要回城了,听不到我唠叨了。”
又到一个初秋,我被接了回县城,我该入学了,想必那个道理也只有等长大了,阿公再讲给我听了。
十年后的这个深秋,想必那棵梧桐也早已叶落满地了,只是阿公你的甜糖,你的钟声,你的话语,永远会以一种别样的温情伴着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