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那个秋天。
在徒步跋涉了几公里,翻过几个小山头以后,我看到了朋友所说的,那片拥有太阳恩赐的金黄色菊花海。
那是何等壮丽的景象啊!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兴奋——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金黄的野菊花,专横跋扈的熊熊燃烧,一直燃烧到天际。那是太阳赋予它们的光芒。一刹那,我竟有些眩晕,那是怎样一种铺张狂放的灿烂!我甚至有种错觉,天是流光溢彩的金色,地是流光溢彩的金色,一切一切,连我自己都在消融滑落,直到融入那片金色。我只觉得我是天地的一部分,是太阳的一部分,是一束拥有无限灿烂的光华。
但随后我又遗憾了。
因为这是属于自然的,它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带走它。它是太阳的孩子。
那种遗憾塞住了我的喉咙,我只觉得全身发冷,心脏如同被捏住了一样。那是能让人疯狂嫉妒、让人丧失理智的嫉妒。强烈的失落感在我的血管
里延展,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听到自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喊的声嘶力竭:带走它,带走它!
不顾友人的劝阻,我近乎疯狂地摘下了大把的菊花。
回到家后,我把它们放在一个水晶花瓶中。看着客厅中那一束光,心中不免有些欣慰。它很恬静地呆在那儿,依然灿烂,只是好像缺少了一种野性和狂放。我安慰自己,万事不可能十全十美:我无法带走满世界的阳光,可是我至少把其中的一束带回来了吧。
但好景不长,很快这道光芒便消耗殆尽了。它们一天天地枯萎了下去,颓废地待在水晶花瓶中,像水晶店里的乞丐。我也曾试着将它们放到太阳下,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太阳的嘲笑。终于,它们还是枯萎了,它们的光芒来自于太阳,现在太阳收回了对它们的恩赐。
在完全枯萎后,我便将它们扔了。那个秋天因此而过去了。
以后,每当我强求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时,我就会想起那束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