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问阿婆:“你最喜欢什么呀?”阿婆望着地上流动的阳光,笑道:“八成是这冬日门内的一缕阳光吧!”
阿婆的四合院有着高高的墙,厚墙高檐将其围成一个巨大的“碉堡”,密不透风,只有上面开着一大大的“天井”,这样一来,屋内长年寒冷,只有在冬日的晴天,才会出现阳光,一块方方正正的温暖。
冬日正午的阳光像被装在簸箕里,倾泻下来,照在主屋的门框上,在地上画出一个长方形,像一块发亮的地钱。
这时,在这方阳光里,就会出现一双谨慎而小巧的脚,同时脚边也伴随着一个针线筐,这是我的阿婆。扎着羊角辫的我总爱在阳光里翻弄着针线筐内的“宝藏”。
阿婆拿着我破了洞的棉袄,用针线将其轻轻缝上,我在一边呆呆地望着,看那轻巧的晨光在针线上跳动,钻进我的棉袄的破洞里,有时也忍不住模仿,结果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冒出点点鲜红,我疼的哇哇大哭。阿婆会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我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吮
吸,而后用手轻轻地点我的小脑袋,一脸慈爱地说:看你还玩皮不?
那时的阳光大朵大朵地绽放,醮红了我们的脸庞,贴近了我们的心房。
阿婆是从封建社会走来的女子,身体受到了旧制度的摧残,两脚早已畸形,一到冬天受寒就疼痛不止,只有在阳光照耀下,才有好转。
可在记忆的那方阳光里,阿婆始终是侧身坐着,她将一半的阳光留给我,把自己的一半放在阴影里,这样,左脚还没有好转,右脚又更加严重了。她有时疼得难以忍受,就会皱起眉头,身体微微颤抖。
有次,我突发奇想,为何不让另一只脚也晒晒阳光呢。我让阿婆坐到另一边,她不动,我用很大力气去推她的肩膀,她笑了,最后,位置终于过去了。我蹲在她的脚边,看阳光用温暖医治她的脚疾,我心里也溢满了阳光。温度上升到38度,暖暖的。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那缕阳光永远铺在我记忆的大门内,时时温暖着我。
长大后,有人问我:你最喜欢什么呢?我笑笑:还是冬日里门内的那缕阳光——因为它温暖了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