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的迁徙,岁月的轮回,悄然无声,在不经意间侵袭人心。回首望去,四季的交替却似了无痕迹,但若轻阖双目,屏息静心,当世界再一次出现在你眼前——一缕袅袅轻烟似是在心间氤氲,久久挥之不去——那是年的味道。
爸爸说:时光若可以定格
1979年正月初一,大雪。
又过年了。清晨起床,是被冻醒的。我打了个大喷嚏,套上新棉衣,推了推哥哥。出了门,我们吃力地爬上爸妈自行车横梁,准备去舅舅家。两辆自行车在雪地中“咯吱咯吱”踏雪而行,道路两边的树簌簌往下落雪。天气真的好冷啊。迎面袭来一波一波寒流,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像是时时在被人泼冷水,睁不开眼。我虽是男孩儿,但也不禁瑟瑟发抖。背后有丝丝的暖意,洪钟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孩子,靠着我。”我心一暖,向后靠去,仰起头,一片雪花若曼妙的舞娘,停伫在我的睫毛上。一片朦胧之中,是父亲坚毅的下巴,和青青的胡茬。
身上寒风肆虐,心中阳光明媚。
若时光——可以定格。
妈妈说:时光若可以倒流
1989年正月初一,晴。
又过年了。清晨起床,伸手摸了摸床头的新衣服,不知怎么回事,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家有五个姐妹,我排行老四,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家里没钱,过年时实在没有钱给每个孩子买新衣服。老大、老二、老三,轮到我时,恰恰到了衣服寿命的极限,稍稍用些力,便怕将它扯烂。而妹妹自然而然有新衣服可穿。
爱美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我又如何能例外。于是几乎每每到了年前,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时候,只有我家
传来阵阵哭闹声。任凭我怎样哭天喊地,或是低头乞求,妈妈都毫不动摇。
年年如是。
现在回想起来,泪水不可遏制地充斥了整个眼眶,一片虚渺之中是灶边的妈妈悄悄用手背抹着眼泪。我心中满是懊悔。
若时光——可以倒流。
我说:时光若可以快进
2016年,正月初一,晴。
又过年了。清晨起床,一眼便看到蹲在镜前的妈妈。她轻轻拨弄及腰长发,未觉人已老,青丝染鬓霜。“来给妈妈拔白头发吧。”镜子中的她眉头微蹙,小声道:“过年了,又老了一岁,不过优秀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说罢竟抿唇笑了起来。我极力压抑自己的心情,伸手揪下一根根银白的发丝。青丝汇成利刃刺眼的光亮,狠狠灼烧我的双目。
我抬头,镜子之中,是妈妈的白发,爸爸的不再高大。而我却无能为力。
数年之后,我定有能力回报爸妈。
若时光——可以快进。
儿时的爸爸和妈妈,16岁的我,不知怎么回事,在我的胸中久久回荡,提醒着我对于“年”的思考。
冬春交替,时节变换并不是“年”的意义。在我看来,它是子女父母世世代代延续相传的亲情;是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关心;是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承诺……任凭时光匆匆逝去,“年”的味道亘古不变,绵长醇厚而久远。无论艰难,或是贫穷,又或是岁月的无情,都无法阻挡它。
一缕轻烟似是在心间氤氲,久久挥之不去——那是年的味道——不,那是爱的味道。这味道,让每个人不再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一年又一年,岁月交替,无论何时,都有人为你提起一盏明亮的灯,照亮前方的路。灯光之下,年的味道与爱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