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整理房间抽屉的时候,发现被尘土封埋的角落里,有一个用纸巾包住的东西。拨开层层纸巾,露出一个小小的布满了褶皱的红包,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东西。薄薄的红纸上,用金箔烫印着一个“福”字。字下面是一对童男童女,女孩儿头戴粉花,男孩儿身着喜服,两人抱着一条大鲤鱼,欢欢喜喜。打开红包,里头是几张碎钞与两个一元硬币。
我记起来,那是阿太送给我的。从我记事起,见到阿太就代表着可以买糖吃了。只要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往阿太身上一靠,甜蜜蜜地说上几句好话,阿太便会宠溺地揉揉我的脑袋,从本就不鼓的钱包里抽出三块五块,来讨一个孩子欢喜了。
后来,我读书了,学业日渐繁重,见到阿太的次数不知不觉少了很多。每次见面,阿太总会在临别时,从枕头底下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三四十块钱硬塞给我。妈妈总是不满地对阿太说:“她一个小孩子,您给她钱干嘛?”阿太温柔地看着我,解释道:“你看她那么瘦,你又没空给她补补,她就可以自己买点零食吃。”随后又用她那皱巴巴的大手握住我细嫩的小手,轻轻抚摸,浑浊的双眼慈爱地盯着我:“囡宝,你要再来啊!”
然也赶着潮流,为我包了一个红包。在烟花直冲云霄的喜庆时刻,站在我身旁的阿太颤颤巍巍地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了它,摸索着往我的口袋里塞,我忙阻止了她:“阿太,您自己吃好了,我有钱。”阿太愣住了,抬头望望已经比她高的“囡宝”,笑着说:“囡宝长大了,囡宝长大了。”但一边说,一边仍执拗地往我的口袋里塞,“囡宝,你要好好读书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没钱了找阿太来要……”在烟花炸开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阿太的眼角闪烁着泪花……
我愈来愈懂事了,阿太却愈来愈年老,直至有一天永远地离开了。再也没有人爱抚我的小脑袋了;再也没有人亲切地唤我“囡宝”了;再也没有人在除夕夜为我送上如此诚挚的祝福了。阿太那慈祥的脸庞与亲切的话语还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阿太抚摸我的头时,那心中暖洋洋的感觉已经消逝了;阿太轻唤“囡宝”的声音也无处可寻了;阿太给我红包时欣慰与甜蜜的神情也烟消云散了。
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红包,一线夕阳照在上面,折射出迷人的金光。“啪”,一滴澄清的热泪滑落,静静地晕开、渗透,好似阿太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