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家境殷实,生活优渥,我自小便受父母恩宠,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本以为这般象牙塔的生活将延续,可不期而至的暴风雨曾给予我沉重打击。
那是记忆中最为冗长的夏天,家中创业失败,母亲病重住院,父亲奔波晨起夜归,蹬着辆二手单车,渐而健谈的父亲越发寡言,饭桌融洽氛围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屋内风雨如晦,初不知情,常怯懦地看着父亲,每每夜半泪湿枕巾。许是望着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庞心生痛惜,我便绕路去菜市场,慢慢竟也能同商贩讨价还价,买到优质蔬果。
犹记某日父亲疲惫晚归,推门见满桌佳肴,颤抖双手拿起筷子,嘴唇嗫嚅着,眸中却闪动着盈盈泪光。
白驹过隙,初秋夜晚的雨毫无征兆地便下起来,我被冻醒,想母亲住监护病房,而父亲只能睡走廊,而走廊的窗又碎了……
不再多想,我猛地起身将一床薄被塞进包奔下楼去,骑车冲进雨幕。骤雨抽打着地面,地势凹凸处已汇成淙淙流淌的河,楼房树
木在厚密的雨帘中令人难辨方向,凉意漫上脊椎,甚少独走夜路的我在漆黑的夜晚勇往直前,竭力强忍漫上眼底的泪水,内心的惊惶渐被强烈的责任感所取代。
我赶到医院时他竟没睡,独自紧缩在长椅边,磨得发白的长裤沾了油渍,指间红亮的烟点明灭,见我时他竟怔愣一瞬,杵灭烟孩子般掩面哭了起来。
我看到他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双手因工作虬结的老茧与抹不去的双鬓斑白,不禁簌簌落下泪来,顶天立地的男人老了,眉宇间再盛不下地阔天高。
从包中将薄被给他盖好,似是心底有何物抽芽生长,源于责任的力量使我紧攥住父亲的手,他的泪水在我心房似烙下了亘古洪荒。
“爸,还有我呢。”拭去眼泪,令人安心的热量传到手掌,血脉相连,隔日的黎明或将携着彩虹。
经过那骤雨狂袭的夜,我走出了桎梏的象牙塔,责任的泪水是花朵苦尽甘来的酿泉,犹记这件含泪讲述的往事,使我得以勇敢地拥抱沙石泥水,像羽翼渐丰的雕鹰般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