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依然睡不着。耳畔静静的,只有风吹绿叶的微响,仿佛是大地在轻轻叹息。突然,有一道奇怪的光从窗口里“飘”进来。这光清晰幽雅,虽然很微弱,却像一缕缕美妙的轻烟,把房间里宁静寂寞的气氛冲散了。
月光,在那晃动着的清新的光芒中,我似乎看到了阿婆微笑的目光。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涵涵,回来!”阿婆边嗔怪,边拎着我的衣服把我拽回家。“再不睡觉就打你屁股!”“不要睡觉嘛!”见我耍赖,阿婆忽腾出手在我屁股上拍一下——说是拍,不如说是按摩。我感到舒服,便咯咯笑起来。阿婆见我笑,不知怎的,也跟着笑。她把我按在床上,自己也躺在床上,给我摇蒲扇。
“漫山竹子青又青,山里娃儿身手轻,口水一吐窜竹梢,双脚一悬飞燕抛。”阿婆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轻轻哼唱,没有什么韵律,我却听得出神。阿婆的窗户小,窗棂透过的风极轻、极细,但炎热的夏
日我从没热得睡不着觉。阿婆成宿摇着,噗啦噗啦,清风徐徐,像是有什么东西指挥。偶尔醒来,看着她那仍不停晃动着的手,常想:阿婆既不是爸爸的妈妈,也不是妈妈的妈妈,可她怎能对我这般好?
想着想着,我又困了。虫鸣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着,南瓜花在夜色中静静地开放。月色潋滟,盈盈如水,我抱着阿婆厚实、软和的手臂,又睡着了。恍惚间,月光下有个小男孩,手执小扇,追着扑流萤。背后,那个衰老又慈祥的影子,寸步不离……
美梦初醒,睡眼惺忪,待我等待一个大大的拥抱,阿婆去了。从此,我一个人睡觉。母亲说我长大了,可我却总觉得自己长不大。梦里,天上的星星,繁密得像散落的米粒,岁月里那个摇着蒲扇的人,又回来陪她最爱的小崽崽了。抱起那胖胖的手臂,哼着童谣,我感觉又回到了幸福的童年,蒲扇里的轻快时光。
夜里,梦里,夏夜里,总会想起你——我的胖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