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临,如蝙蝠出穴般吞噬着残余的光线,天空被啮咬,如一只断颈的天鹅,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染红了羽毛。
我知道那里也会是这样的景象,是昏昏欲睡的颜色。那里没有披星戴月的归,没有上天下地的累。那里虽有着洗不尽的尘,但能让我安心睡去。
这只是一个中国东南角的小镇,后方有一条浅绿的河,是那么轻,那么柔。如古仕女无意落下的一条丝绸披巾,缓缓地飘动。不远处,竖起几处水姜,如一只只白蝴蝶在祈祷,薄香,又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引吭,似乎在朗诵着它上辈子写的诗,无人听懂,飞走。流水曲折环绕着几座散落绿地上的小屋,“树绕村庄,水满坡塘”,这是秦观千年的感慨。
这条河是我们童年的记忆,它从老一辈流向下一辈,不会停歇。
每一个人的记忆中,故乡都会是宁静而美好的,是蝉鸣和梢头的白雪。清晨,会和佝偻的老爷老太们提着环保袋,沉沉地往家走。
我忽然忆起,楼下邻居家的奶奶。
她永远是一身枣色的衣裳,黑色的裤子。夏日的黄昏,她缓缓踱步到前坪的凉椅,掏出一两把花花绿绿的糖果,给
嬉笑的孩童们分食,然后轻轻地摇着手中的蒲扇,得道高僧似的闭上眼,端坐。残余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柔柔地抚摸她的脸庞。似乎岁月也不曾侵蚀她的面容,如天使用她两翼的羽毛缓缓滑过。从我记事起,她便天天如此,安静、平淡,就如同这个小城镇,静候着两旁枣花儿开,枣花儿落。
她坐在那儿,就仿佛她本应坐在那儿,外面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皆于她无关,和这个城镇里的其他人一样,就这么慢慢老去。
背起了行囊,我忆起自已走向了远方。远离了故土,我兴奋而张扬。望着高楼大厦,我无知的认为这才是我的归属。可是啊,可是啊,我的身体里流的依然是故乡的血。脱水的鱼儿活不长,笼子里的鸟儿飞不高,我盼着家乡哩!人们随着金钱奔波着,可最后还是心落故土。我忆着家乡的一山一水,水满坡塘的小村庄,轻摇蒲扇的奶奶,花花绿绿的糖。
可是宫崎峻早说过:“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我看见了日益繁华的家乡,霓虹灯下的家乡,灯红酒绿的家乡。喧嚣从我的瞳孔里灌下去,脑海中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