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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院里的农忙

  艰苦的夏锄刚过去,北大荒逐步进入了酷夏。南风劲吹,麦花雪白;麦地里开满了丰收的希望;麦收的季节就要到来了。我们农工排,在麦收之前,首先要把场院整修好,并且做好麦收的准备工作。

  我们连队的场院,在连队的最南端。离开生活区200米路。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场地:长100米,宽50米,总面积5000平方米。场院里安装着一个大喇叭,整天播放着“新闻联播”;革命样板戏选段;还有各级机关的各种通知。

  场院的储粮仓库,是东西向的建筑,在场院中心的位置。分成东仓库和西仓库,各长45米,宽20米。两个仓库之间有一块空地,约200平方米。这是用来发号施令;安排工作;领用工具的地方。西仓库的东墙,有一道敞开的大门框,是个只有门框,没有门扇的通道。进入大门,两边各有一个小房间,靠南的房间用来放工具;靠北的房间,是场院保管员的办公室。

  整个仓库,是木头框架。屋顶呈人字形,用木板铺成,再在上面盖上雨毛毡。东西两边的墙体,都是用不规则的木板钉起来的板壁。板壁缝隙里,会透进光线。仓库南北两边,是凉棚式的开敞式建筑,光有立柱,没有板壁。粮食进库出库,很是方便。

  储粮库的南北两边是晒场,都是30米宽。两边都有两块微突的椭圆形晒场;两块晒场连接处是一道下凹的浅沟,是用来排水的。连队所有粮食都在晒场进行处理。那时候,我们连队还是土晒场。场院的西边,隔着一条水沟与汽车路相连;其它三个方向都是草地。草地里生活着一些野鸡,经常来偷吃粮食

  夏锄过后,场院里格外忙碌起来。先是由拖拉机架上刮路机,把椭圆形晒场面,重新刮一次。刮过的地方,铺上麦秆草。再牵来几匹老马,让它们分别拖着石头碾子,在晒场上一遍遍地施压。麦秆草压碎了,土场压实了,再把碎草清除干净,晒场才能使用。上下班时,每逢领导不在,有时骑上马,在附近遛上几圈。当然,免不了从马背上被摔下来。那是最开心的时候。

  阳历7月15日,北大荒的麦收拉开了序幕。我们农工排的工作,先是在麦地里割麦子,为半自动康拜因(1)打开通道。几天后,康拜因割下来,平铺地凉晒在麦茬上的麦子晒干了,脱了粒,用UT(2)拉到场院。农工排的工作,也转入到了场院。

  刚脱完粒的麦子,还要摊晒。摊晒的工具是推板。这是一块长一米,高半米的木板做的。上端是一道横档,用来作扶手;两边外侧下端,各有一条3—4米长的绳子;绳子尽头打成一个结,留两个绳圈。摊晒麦子时,后面掌握推板的人,将推板插入麦堆里;前面安排两个人,各将绳圈套在肩膀上,使劲地往前拉。推板过处,麦子摊晒在了晒场上。

  经过推板摊晒的麦子有厚有薄,再用木掀帮助摊均匀。木掀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大小如一张4A纸;不到一厘米的厚度;纵向有点弓形。在一头中间,装上一根长木棍,如锄头柄;另一头木板底部做成斜面,便于从地上铲起麦子。为使麦子干得快,我们双手推着木掀,在晒场来往翻动。一个麦收下来,皮肤晒得发黑,像是印度人。

  经过摊晒的小麦,要达到一定的水分。凡是没有达到水分的标准,第二天要继续晒。每天傍晚,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我们必须把摊晒的麦子,全部归堆;这就要继续使用推板,把摊散开的麦子,归集到晒场中间;堆成金字形的一条长龙,用草帘子盖起来。

  草帘子是用北大荒的小叶樟草编成的。长一般5米,宽80厘米。盖粮食时,草根朝上,沿金字形的两边铺开,一边稍高出约3到5厘米,如果麦堆比较高,草帘子要用两道甚至三道,再在两边用木头斜着压上。防止被风掀开草帘子,粮食受到雨水或露水浸淋。

  粮食晒干了要进行扬场,那是为了把杂质和粮食分离。扬场时要使用扬场机。扬场机很像做运动的跑步机,它的架子用三角钢焊接而成。前面有两个滚筒,后面是一条斜面的输送带。

  扬场一般用5一7人配合工作。机器前面安排2一3人,每人都用长方形的白布披在上身,一端盖着头顶,把两个布角拉到脖子,打上一个结,防止粮食灌进衣领;他们手里拿着扫把清扫垃圾。输送带附近安排3一5人。我们跟着副排长老冯,他是老职工,是我们的头。清扫垃圾最脏最累,他总是自己干,还有几个“牛鬼蛇神”和他一起干。我们几个知青,手拿木掀,只管往输送带上喂粮食

  当扬场机接通电源,按下电源开关,滚筒带着输送带开始转动。粮食通过两个滚筒中间射出去,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风在空中将灰尘和轻杂质吹去,留下来的是粮食和一些重的杂质。清扫的人,将垃圾扫出去,剩下的都是黄灿灿的小麦粒。扬场时,机器周围和空中弥漫着大量的灰尘。我们全身都是尘土裹身。扬场结束,身上和鼻腔里,都是满满的灰垢,

  晚上夜班扬场,除了灰尘,还有数不胜数的蚊子。电灯光下,成群结队的蚊虫在做市。它们像是歼击机,营营地叫着。我们穿着长衣长裤,还要在头上包上衣服,只留出眼睛和鼻子。即使这样的防护,脸上和双手,还要不停地拍打蚊子。

  那时候,在北大荒,没有加班和加班费的概念。经常喊的口号是“农业学大寨”。晚上工作,是两个馒头或一碗面条的夜宵。农忙季节,我们每天的劳动时间至少在12个小时以上,甚至有超过20小时的。我们白天照常上班。那时真累:忘记了还有星期天;一年里面,最多有十天八天的休息。

  扬场过的小麦,要装上麻袋,等待团部派大解放牌汽车拉走。麻袋是国家标准,凡是粮食出去,都是160斤的袋装。暂时拉不走的,就要入库。所谓入库,其实是入囤。入囤可以入在储粮仓库里面,也可以入在晒场边上。看需要而定。

  入囤的粮食,都要在粮囤的底部铺上厚厚的小叶樟草,再在上面铺上几张席子。然后把粮食往草席里倒;周围用30厘米高的围席一层层地圈起来。粮食不断地倒上去,周围的围席也慢慢地加高,直到达到一定高度为至。

  粮食入囤,因为要不断的加高,需搭跳板往下倒。知青们年轻气盛,谁也不肯落后,还要互相比赛,看谁能够扛最多。于是,把麻袋灌成平口,有200斤重量。四个人用手抬起来;一个人钻到麻袋底下,用肩膀扛起来,快捷稳重地走上跳板,往下倒入粮囤,自豪地走下跳板。由于过度负重,我患腰间劳损;坐骨神经痛;演变成椎骨狭窄。

  储粮仓库的粮食,顶端不盖任何东西。场院边上的粮囤倒满了,顶端堆成圆锥形,用草帘子盖起来。入囤的粮食,经常要测量温度。温度计装在空心铁棒里,前端是尖的,接下来是一个剖面,温度计露出在剖面。把铁棒插入粮囤中心,就可以测出温度。温度高了,说明粮食进水发酵,要马上组织摊晒。但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

  最后的工作,等待汽车来运走粮食。每当通知下来,我们把粮囤里的粮食灌好麻袋,汽车一到,装车拉走。粮食运完了,我们在场院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我们就去农田,参加秋收的劳动。等秋粮上来,继续重复场院的工作。但那时,已经是冬天了。天寒地冻中的忙碌,代替了夏天烈日的暴晒。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从春播到夏锄,从麦收到秋收。我们始终在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冬天的北大荒,特别的寒冷。忙完了场院工作,又要忙水利工程;春节前后,还要去参加伐木的劳动。农事不断;农忙连续。现在想想,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感谢邓小平,让我们返城了。我们失去了深造的机会;我们失去得太多太多。我们把青春留在了北大荒;把刻苦耐劳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带了回来,这才是我们在北大荒得到的收获。

  2019年10月11日

  注(1)康拜因:联合收割机的译名。

  注(2)UT:前面二个小轮,后面二个大轮的轮式拖拉机。后边拖着车斗拉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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