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管忽然贴出一条冷暴力宣言:(屋顶花园)禁止栽种花草树木。那曾经植好的,不论是菜蔬、鲜花、还是果树,统统都要移除。我的草木年华,我的田园牧歌,至此,将变为一片虚无。父亲母亲两年来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想想往后来到屋顶的平台,只有冰冷的水泥地板等着大家,该是怎样的索然。我一腹的悲哀,心疼如割,竟将我整个的日子填满。
除了抓紧收割那些已熟未熟的菜,我和先生一起,也尽力救回许多花,种在家中的阳台或室内。因近于身前,它们必会得了我们更多的看顾与照护,特别是那两盆欧月,因为带刺从来没有被先生许可放在家里,这次倒因祸而得福走入正室。我不仅将所有的花盆用棉布细细的擦拭竟净,还将盆中的野草、枯黄的残叶、开败的花除去修剪干净,并将它们身上的浮灰也做了清洗,瞬间它们就像是刚刚敷贴了面膜似的,显得格外的洁净,空间也通透了许多,气质似乎都尊贵起来了。刚刚分盆的素芯,也被请回来放在客厅的阳台上。那红叶的长寿花,又增加了三盆,还有细瘦的桂花正在发芽。屋顶的石榴、金橘、柠檬和樱花,更有葡萄和蔷薇,还待着我给它们寻找另外的家。原本家中就四处绿植,如今,它们的到来,更加使得一片繁盛了,甚至都有一些壅塞之感。它们又那样透着生机和美意,我一双眼睛,直觉有些欣赏不过来。
然而心下,并不确知,这对于一直敞亮傲立于天地间的它们,到底是喜,还是剥夺残忍?
曾经在瑞士的小屋内,种过一些花,便得了一些这样的感慨。因为天地好大,风雨好美,难道植物们不向往么?把自己的根深深的埋入大地,由着风来播种,由着雨来淋灌,由着阳光使所有的叶脉花朵泛彩,难道对于它们不是一种生的奖赏么?即便有时会是凄风苦雨,有时会旱情横肆,有时甚至冰雹来袭,但对于天地之中的精灵,它们顽强的力量超乎人们的想象,它们常可自行疗伤,不多日子,重又蓬勃。即便是沙漠中一场偶雨,都能催生出好多的绿芽来,何况还有那更广袤的大地。
成都的冬日是冷的,是那种生生的冷,你的筋骨百骸都会浸润于一种彻透的湿寒之中,所以人们常常于冬日害怕出门。然而那园林中的花花草草呢?哪怕加上冰冷的雨,哪怕天空中飘着雪,哪怕狂风折弯了它们的腰,它们最终也并没有因为这些考验而死去,相反,它们傲然的身姿,不输春夏的翠绿常使我充满敬意。
所以,植物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迎风面雨,熬霜斗雪,生生不息。能够大曝于天地之间,感受日月精华,哪怕雨打风吹,哪怕狂风肆虐,于它们都不惕一种狂欢。它们将和风、细雨、暖阳当做伴舞的歌,它们也将湿旱、冰雨、狂风当一杯豪放的酒。它们在天地间纵情歌唱,拼命舞蹈,或软语温言,自放异彩。它们承沐,它们战胜,它们开花,它们结果,它们爱着,它们痛着,它们快意于四季,它们随风去飞扬。它们如泣如歌,如爱如怜的一生,也最爱自由啊!回到暖房,受尽娇宠,却连那呼吸,也要做好一些收敛和调整吧。
有些时候,过于的呵护,是真的拯救,还是剥夺,我们真的未必明白。
或许我会择一些日子,想一些法子,让它们得更好的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