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中的时候,喜欢到偏偏的图书馆后面,在蓊郁的古树下,楼梯间坐着,特别是周日午后安静的时候,拿着一本书,风轻轻吹拂,带着树叶、泥土和淡淡花香,还有空气里阵阵单车铃声,带着学生时代单纯的气息。阳光被切碎点点投映在地上,偶尔有落叶跟随风的脚步落下,于是阳光在地上如波浪斑驳了地上。
她喜欢在这样的安静的时候,轻声朗读诗歌,散文,或简单的语句,那种韵味,带着岁月的情感,萦绕在嘴边,如蚁群撕咬着耳朵。她对声音有特殊的感触,特别是经历一段所有声音都是痛苦折磨的黑暗时光,对于后来可以再次平静面对所有的声音,她觉得是很幸福的事。
“你走我不会去送你,你来,不管风雨再大,我也会去接你。”
“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忽然有一天,同样是周日午后的凉风里,她靠在楼梯上暖暖地眯了一会,忽而听到楼梯上的门后长廊里,出现越来越近的读书声,她忙敛神倾听,音质纯粹,如泉上清水,铃铛作响,缓缓袭来,声音抑扬顿挫,逐渐靠近,最后,竟似靠在门边,轻轻地读着,又似并非读着别人的语句,倒是自己的忽而想起的随口之作。
她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否低头沉思,后再轻轻读起,只知道即使门边靠着窗,她也只断续听到,因声音的低沉、温和,有种摇篮曲幻想,给人很安全的感觉,如此时不远处成片的阳光,铺满操场。
许久之后,声音忽然停了,应是人已走了,她头靠着楼梯护手,看着仍是许久之前打开的页码,忽然笑了,像风,像树叶的摆动,像每一寸阳光的自由。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离去,似乎那些耳旁的话语,都在身后的世界里萦绕。
此后每个周日下午,她都仍坐在这里,听着低沉的大提琴嗓音,她知道,对于这个声音,和由此念出来的语句,终将成为这个午后最美好的点缀。即使只隔着一道门,她不认识他,他可能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两人在一门之隔的世界里,一人倾心朗读,一人倾心聆听,似乎就是整个世界了。
她不曾告诉别人,那个声音的存在,自己遐想,或许,有人专门为自己诵读,像生命的馈赠,以无形的声音的方式,传达上帝的赠礼,每一首诗,每一句词,每一个灵动而鲜活的语句,都是空灵的礼物,穿过时间和空间,悠悠然到达耳边,像是对之前黑暗的折磨的一种宠溺的补偿。她想,带着这样的礼物的人生,一定是很幸福的!
若干年后,在一次会议中,她又听到同样的声音,说这个理念来源于中学时代为一个女孩朗诵的过往……她怔楞一会,猛然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笑意盈盈的人,轻声地说:“终于遇到你!”
原来,有些世界,都有一道门,或者并无门,会有人听到你心中的诵读,关于命运,关于人生,关于鲜活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