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岭南。
众所周知,岭南以山地居多。所以水田基本落在山脚空洼处,种、收植物基本都是手工化。另外,岭南大部分地区夏长冬短,太阳辐射量较多,日照时间较长,所以一年收两季水稻——农历六月收早稻,农历十月收晚稻。正是这样整年的劳碌,加上漫漫的炎夏,所以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劳有所得的秋收。
吃过早餐,挑着箩筐(筐里装着镰刀、甘蔗、水等)就出发了。先是收割离家较远的稻谷。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细看眼前的稻谷株株低头垂眉,等着我们收割呢!我们赶紧套上袖套,戴上草帽(皮肤接触到稻叶稻谷身上的毛会痒,所以要带袖套;中午的阳光还是比较猛烈的,草帽遮阳。)弓着腰开始收割啦!左手扶稻杆,右手持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刀,“咔擦”一下子,就有好几株倒下了,沉甸甸的,这下一只手握不住了。赶紧放在禾秆根上,嚓嚓嚓,又继续割。一般都是六株一束地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这是为了方便脱粒。
上面描述的是有着多年收割稻谷经验的妈妈和手脚麻利的姐姐的收割动作。因为我笨手笨脚:她们割三株,我割一株。我会时不时地偷瞄她们几眼,艰难地学习她们的动作。心里却等着爸爸扛来脚踏式脱粒机好被派去“递禾杆”(把一束束的稻谷递给爸爸),这是为了让爸爸全心全意地帮稻谷脱粒。顾名思义,脚踏式的脱粒机是需要人踏着才能动起来。爸爸先是让齿轮喝饱机油然后才顺时针转动滚筒,这时才开始踩踏板。“隆隆隆”吃饱喝足的脱粒机唱着欢歌为主人工作起来了。我抱着一束又一束的禾秆递给爸爸,饱满的谷子在快速转动的滚筒作用下,哗啦啦地像猛雨似的落到了谷仓里。他们嬉笑着玩着堆堆游戏,叠罗汉似的一个叠在另一个上面,紧紧地挤着。不多久,谷仓就堆得老高了,姑父把谷装到箩筐里去。两大箩筐,满满的。扁担都被压弯了,随着姑父的趵趵的脚步,扁担吱呀吱呀地哼着,似乎在嗔怪胖谷子们。
中场休息就在谷仓满3次的时候(已经工作了两三个小时)。我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段甘蔗,皮都不削,用牙齿一咬,“哧”一条长长的甘蔗皮就被我撕下了,“哧哧哧”,三下五除二甘蔗皮被撕开了,漏出白色清亮的肉,哟,甘蔗中心有一个深色的微微凹下去的窝。大人们说这样的甘蔗肯定是很甜的。于是我欢呼道:“看哦,甜甘蔗!”妈妈在一旁接话:“淋水又浇粪,有虫还要除的甘蔗,能不甜吗?”
“甜——”我故意拉长声音,接着一屁股落在刚刚脱完粒的稻杆堆上,湿湿的,凉凉的,软软的,好像坐在沙发上。于是我变本加厉,整个人躺在上面,像《阿长与山海经》里的阿长一样,摆个大字。然后把草帽往脸上一扣,在黑暗中偷听外面的世界——“今年收成不错啊,看你们家的稻谷这么饱满。”是二伯母的声音。“一般吧,都花了不少肥料费,农药费......你们家的比我家的还要好啊!”妈妈答道。“今年还算是风调雨顺的,只要勤劳点,除草施肥,灌溉。收成都不会低。”姑父接上话。“......”“......”我睁开眼看和我同样好奇的阳光,它从帽缝里钻进来看我,我盯着它细细的光线......我们就这样看着,听着外面的世界,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休息完后,再干两小时就大中午了。妈妈提前回去做饭了,爸爸把稻谷挑到楼顶放下,我屁颠屁颠地跟后面。只见爸爸用强有力的手把箩筐一推翻,用力一抽,提起空箩筐拍几下。谷子就小山似的堆在地上了。蹲在旁边的我,感觉到一股热烘烘的空气迎面扑来——这些谷子挤挤挨挨的,每粒谷子都在大口大口地吸气,身体都冒汗了。哪能不热吗?我赶紧把耙子拿来,摊开谷子们,好让它们透透气。
“谷堆高了,什么虫子都有”。在摊开谷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两条青色的虫在蠕动着,似乎在找阴凉处躲避。我就给它们做个顺水人情,拿片稻叶,让它们爬到上面去;还有突然跳出来打抱不平的蚱蜢也被我逮个正着,一起带去给鸡鸭们加餐......
“吃饭了——”妈妈在楼下喊道。早已经饿扁的我赶紧洗手盛饭。这一顿饭,我觉得米饭格外的香甜,我吃得特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虽然课堂上老师早已经解释过这话的意思,可是真正地体会到是在秋收中。
秋收让我们收获了稻谷,收获了甘甜,收获了喜悦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