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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记灶边茅草香

        那天到嫂子家,她特地抽空做了水豆腐。

       现在做豆腐不用过去的石磨了,插上插头,只消几分钟,家用打浆机就把两三斤的黄豆搅拌成稠稠白白的豆浆。嫂子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我也不愿闲着,蹲在那口茅灶前,一团一团的往灶膛里添茅加草烧火煮豆浆。灶膛里,熊熊燃烧的茅草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通红通红的火苗不时的在灶口一伸一缩, 阵阵熟悉的茅草清香在灶边萦绕,让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岁月。

      那时候没有电也没有煤气,一日三餐都是靠烧柴烧茅来煮熟。人要吃饭,指望着它来钱的那些猪,也不能饿着。小小的厨房里,大大小小的筑着三口灶。潲灶最大,能放一个三四尺口宽的大铁锅,专门用来烧热水和煮猪潲;稍小一点的,也可放直径两三尺宽的铁锅,那是给一家人煮饭煮菜的;最小的那口,矮矮的蹲在潲灶旁边,安放着的一只小铁鼎,每天早上熬粥时便“啵啵啵啵”的响个不停。

     空荡荡的大灶膛,能容纳两三团一抓一个的茅草团子。干干爽爽的茅团燃点低,一点就着,一着就噼里啪啦的燃得欢。旺火热锅,煮出来的饭菜特别香。虽然煮的都是自家种的菜,油也不多,但一碗一盘青青绿绿、黄黄白白的煮好摆在饭桌上,就着那么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红薯饭,却吃得比山珍海味还要香。出去溜达一圈,蹦跳一阵,肚子又饿了,回来掀起锅盖,抓起一团剩饭,又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每天这样大锅小锅的煮着炒着熬着,一团一团一捆一捆的茅草源源不断的要往灶膛里塞。

     所以灶边的角落里,总是备着一两捆茅草。每天天还没亮,母亲已经在灶间来来回回的忙碌开了。先烧一锅热水洗洗刷刷,一阵锅碗瓢勺撞击过后,就是给猪煮潲给人煮饭熬粥烧菜。大灶小灶同时烧着火。一团茅草塞进去,转身之间就燃尽烧光。大大的灶膛就像是“饭量”极大的“饿汉”的肚子,煮一顿饭下来,没有一捆两捆的茅草给它“吃”进去,是煮不熟那大锅小锅里的饭菜猪潲的。

     梅雨时节雨天多,上年秋冬储存的茅草眼看着就要烧光。终于等到天晴,母亲就急急忙忙的上岭去,割回半生不干的茅草以解断烧之急。半干的茅草很难着火,好不容易点着了,便浓烟滚滚,像是在熏老鼠。人在灶前烧火,被烟呛得不停的咳嗽、流眼泪。随时要拿一个长长的吹火筒,伸长脖子对着灶膛里的茅草一下一下地吹。那种时候做饭,就跟打仗时冲锋陷阵的战士似的,在浓烟弥漫中灶前灶后的忙个不停。一顿饭煮熟,眉眼口鼻处,黑一块,灰一块,灰头黑脸的成了大花脸,活脱脱马戏团里演出的小丑,让人看了哭笑不得。

      都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没有柴火,再巧的媳妇也难做无柴之炊啊。因此, 割茅草就成了做为主妇的母亲的头等大事。往往是,田地里的活刚忙完,目光已投到远处的山岭上,心中,又开始盘算着要到哪一座岭去割茅草了。

      初夏时节,太阳已经非常毒热,家中的茅草已所剩无几,母亲又要上岭割茅草了。记得那时,当我们吃过早饭要去上学时,母亲已经挑着一担茅草回来了。过重的茅草使得担子的两头不时的往下沉去,随即又被弹起,就那样一下一上的随着母亲吃力地移动的脚步而颤悠,一路不停的极有节奏地抖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母亲的脸被晒得红彤彤的,像关公的红脸,又像发紫的猪肝。凌乱汗湿的头发像被雨水淋过一般,这里一捋那里一捋的粘在她的额头脸颊上。薯蓝土布上衣湿透衣背,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沾满尘埃的裤脚和鞋子,不知道是被汗水泡的还是被露水打湿的。当母亲把那一担茅草从肩膀上重重地往地上抛下后,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的透一口大气。

     多想过去帮母亲一把,可年幼的我们又能帮得上什么呢?

     

       秋后初冬,大段收割后的农闲日子,是母亲上岭割茅草最多的时候。

      那时候,阳光朗照,天干物燥 ,草木开始衰败凋零,正是割茅草的好时节。每天,母亲早早起来料理完灶间的事后,就肩扛草扁担,手拿镰刀的往岭上进发。在鸟儿的啾啁声中,母亲披着朝霞,踏着曙光来到岭上。像一个屯边开垦的兵团战士,在那片属于她的“领地”上,手执镰刀,摆开架势,披荆斩棘地上下挥镰。随着锋利的镰刀在茅草丛中伸进拉出、伸进拉出的那会儿,那些长长短短、疏疏密密的笀箕灌木各种茅草,在镰刀下发出的“咔咔”声中随之应声而倒 。就像是剃头师傅给人剃头似的,刀落处,草木不剩,所向披靡。随即扎成的茅草团子排在身后让其晒太阳。几天后,褪去绿色的满岭满坡的茅团,看上去就像是皮毛深灰浅棕的野猫小狗,无缘无故的跑到那岭坡上排成行,列成队的躺在那里倦缩着身子晒太阳似的。等到茅草晒干后,母亲再把它们一团一团地收起,一捆一捆地扎好,再一担一担地绑好挑回家来。整个过程,就像蚂蚁搬家似的,在家与岭之间来去匆匆的来回奔走。渴了,到冲底喝上几口泉水;饿了,就忍着,直到太阳西下,才挑着一担重重的茅草,跟着那些牧归的牛群一起,在晚霞中踏上回家的山间小路。就这样,晒干的散发着浓郁山野清香的茅草,被母亲一担一担地挑了回来,堆满了家门前的空场地;塞满了家中高高的木楼;摆满了牛栏、茅屋所有的空间角落。那时候国家提倡:“备战备荒为人民”,而我的母亲是“备茅备柴为了一家度冬春”。

      北雁南飞, 天气转冷。有了储备充足的茅草,全家人再不用为煮一日三餐而发愁。在那些寒冷的日子里,母亲不去上岭割茅草了,闲暇的时候,她总会花样翻新别出心裁的为我们做些好吃的。比如甜甜的南瓜酿;香香的萝卜糍、糯米饭;还有带着茅草清香的水豆腐·······吃饱晚饭后,在煤油灯光的摇曳中,一家人围在灶口周边,借着煮饭煮菜后灶膛里的剩火余碳,暖意融融的听父亲讲那些永远也听不厌的故事,以及母亲重复了十遍百遍的《狼外婆》、《蛇王子》········凭着勤劳的双手,贤慧的母亲硬是把一家人简单素朴的平常日子经营得滋润饱满、有声有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用那根两头尖尖的草扁担,一如既往、无怨无悔的为我们挑来了一日三餐,挑来了我们的无忧无虑和快乐幸福。这中间,不知挑断了多少根草扁担,也不知割钝了多少把镰刀。而母亲,却已从满头青丝变成霜染发鬓,我们,也从伊牙学语的孩子到长大成人。  

 

      如今,家里早就用上了电和煤气,当年的草扁担已不知了去向,那把镰刀也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岭上的茅草因为少人去割而日渐地变得浓密繁茂。母亲也早就不去割茅草了。不久前,母亲随定居小城的弟弟来到小城里生活。辛苦勤劳一辈子的母亲也在城里安度晚年了。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每每说起母亲,都说母亲有福气,托子女的福去享福了。

   我听了不由感慨万千,母亲的福是她用一辈子的心血、勤劳换来的啊!没有她无私的爱,哪有我们的今天?没有她任劳任怨的辛苦付出,怎么会有我们兄弟姐妹今天的好日子?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跟母亲倾尽一生而给我们的爱相比,我们给予母亲的一点一滴,又算得了什么呢?

    嫂子的豆腐做好了,爽滑甜嫩,特别好吃。就如小时候母亲做出来的豆腐一样,滑嫩中带着一股茅草的清香,令人吃着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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